午餐的氣氛在酒杯的輕碰中愈發熟絡。話題早已從略顯沉重的興隆建材轉向了輕鬆的年節趣聞和城市變遷。
王主任果然又一次拿出了他那瓶號稱“度數不高”的自釀酒,熱情地招呼著眾人。
有了之前的“教訓”,夏禹這次學乖了,隻在長輩們舉杯相邀時,極有分寸地讓杯沿淺淺沾濕唇瓣,便禮貌地放下。饒是如此,在幾位長輩——尤其是興致高昂的鄭偉和新近熟絡起來的李成的輪番“關照”下,杯中那看似溫和的液體,也悄然見了底。
幾口酒下肚,石桌旁的氣氛更加熱絡融洽。連素來沉穩持重的李成,此刻也放鬆了許多,帶著幾分長輩對優秀晚輩的親近,拍著夏禹的肩膀,問起他的學業和未來打算,言語間不乏欣賞和關心。
夏禹含笑應答,隻是眼尾無可避免地染上了一抹被酒氣蒸騰出的薄紅,透露出幾分不同於平日的生動。
“王爺爺”,夏禹帶著點無奈看向王主任,“您這酒...度數真的沒弄錯?我自覺酒量還過得去,怎麼這一杯下去就有點上臉了”?
“哪不對了?還是這樣柔”!鄭偉顯然喝得更多,大著舌頭,聲音洪亮地反駁,“老王這酒水平真可以!你看老李...”他胳膊肘捅了捅身邊的李雲,“老李頭喝得一聲不吭,那才叫穩當”!
被點名的李雲似乎這才從剛才洪亮的聲音裡回神,咂摸了一下嘴裡的餘味:“嗯...老王,這酒...是不是換了”?
自己都喝的有些走神。
“換了啊”!王主任一臉無辜加自豪,“過年想著大家夥都在,才把這好酒拆封的!外麵你想買都買不著”!
他得意地晃了晃酒瓶。
一旁的李成揉了揉眉心,無奈地咳嗽一聲:“王叔,您這酒...勁兒確實不小。我看今晚,我搞不好都得在這兒留宿一宿才能清醒著回去了...”他感覺後勁開始慢慢湧上來,比預想的要猛。
“嗨!不能喝的去隔壁,跟小孩一桌”!王主任笑著打趣,又把目標轉向夏禹,作勢要給他添酒,“你看人家小夏,說話多有條理,思路多清晰...哪有半點醉樣”?
他顯然覺得夏禹狀態正好。
夏禹一聽這話,心裡警鈴大作。他深知這酒的“後勁兒”厲害,連忙站起身——按照規矩,晚輩不能坐著接長輩倒的酒,同時也是想拉開點距離——擺手婉拒:“王爺爺,真不能再喝了,心意領了,這酒確實好,但再喝下去,明天趕車怕是要誤點了”。
“好啦,王爺爺”,顧雪溫婉的聲音適時響起,如同清泉注入微醺的空氣。她纖白的手指輕輕按住了王主任還想往夏禹酒杯裡添酒的手,動作輕柔,臉上依舊掛著笑容,“夏禹明天早上還要趕車回去呢,讓他緩緩吧”。
王主任一愣,看看夏禹確實比平時更顯安靜的神色,再看看顧雪身後隱隱發作的韓月梅,哈哈一笑,順勢收回了酒瓶:“對對對!瞧我這記性!小顧雪說得對,不能耽誤小夏明天趕路!來來來,吃菜吃菜”!
韓月梅這才回過頭,要不是鄭偉在這自己給他留幾分麵子,這會兒已經準備上手掐耳朵了。
鄭娟在一旁看得分明,便笑著提議:“媽,要不我先帶小雪和小夏回去?讓他們早點休息”。她看向顧雪和夏禹。
顧雪卻輕輕搖頭,“媽,難得回來一趟,多陪姥姥姥爺他們聊聊,不用特意送我們”。
她目光轉向夏禹,帶著無需言明的默契,“我和夏禹坐地鐵回去就行,正好當飯後散步消消食,也吹吹風醒醒神。這邊地鐵口很近,很方便的”。
她的話語體貼周到,既照顧了鄭娟想陪伴父母的心情,也給了自己和夏禹一個安靜獨處的空間,更巧妙地化解了夏禹可能因微醺狀態在長輩麵前久坐的失態。
鄭娟看了看女兒沉靜的眼神,又看看夏禹——後者雖然沒說話,但眼神裡流露出對顧雪提議的讚同和依賴——便放心地點點頭:“行,那你們路上小心點,到家了發個消息”。
“放心吧,媽”。顧雪應道。
告彆了藤蘿架下依舊熱鬨的長輩們,夏禹和顧雪並肩走出大院。冬日下午的陽光,帶著清冽的暖意,灑在安靜的巷子裡。一離開長輩們的視線範圍,夏禹深深吸了一口帶著涼意的空氣,試圖驅散胸腔裡那股溫熱的酒意和倦怠。
“還好嗎”?顧雪擦了擦夏禹的眼尾。
夏禹側過頭,對上她清亮的眼眸,唇邊漾開一個帶著點慵懶的笑意,聲音也比平時低啞了幾分,反手摟住顧雪:“嗯...比上次好多了。有點困”。
他坦然地承認了那點微醺帶來的倦意,在顧雪麵前,他總能卸下一些無形的重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