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禹放緩腳步,牽著謝夭夭往超市走。
“夭夭已經是大姑娘了”,夏禹捏了捏謝夭夭的小手,“人都是有感情的動物,在一個地方住久了,習慣了那裡的人,那裡的環境,產生依賴和不舍,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謝夭夭抬起淚眼朦朧的眼睛。
“你對奶奶的感情,和對我們家的感情,是兩種不同的,但都同樣珍貴的情感。它們並不衝突。”夏禹耐心地解釋著,“奶奶回來了,你高興,這是血脈親情,是天性。你不舍得離開咱家,舍不得咱媽,舍不得...嗯,可能也有一點點舍不得我”?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帶著點笑意看向她,成功地讓謝夭夭破涕為笑,輕輕捶了他胳膊一下。
夏禹的語氣認真起來,“這不叫沒良心,夭夭。這反而說明你重感情,你把那裡也當成了家,把我們當成了家人。我們都很高興你能這麼想”。
謝夭夭聽著夏禹溫柔的安慰,堵在胸口的那團亂麻似乎被一點點梳理開了。
“而且”,夏禹看著她漸漸明朗起來的小臉,繼續說道,“誰說‘回來住’就意味著‘離開’了?303和304你隻要想來,在哪裡睡覺都可以,當然,不許借著這個由頭檢查我的臥室”。
夏禹故意把“檢查”兩個字說得一本正經,又成功逗笑了謝夭夭。
“再說了,”夏禹重新邁開步子,謝夭夭也連忙跟上,“你以為咱媽能放心得下?她今天能跟著來,以後就能隔三岔五找各種理由過來‘視察’。看看奶奶身體,看看你有沒有好好吃飯,看看小院的花草...哦,對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至於年後...你顧雪姐要來,熙然姐要來,還有清淺姐..到時候你想清淨都難”。
謝夭夭被夏禹描繪的熱鬨景象慢慢輕鬆下來,順從地跟著他的腳步往前走。
然而,夏禹眼底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年後...錢奶奶必然還要再赴嚴州。對夭夭而言,剛剛適應了“回家”,又要麵臨奶奶離開,或許再次需要兩邊居住的境況...這種被動拉扯的感覺,恐怕會讓她更不好受。
如今鋪墊了這麼久,耗費了大半年心力,無論如何,謝雲峰的下落必須摸出個眉目來。這既是給奶奶一個交代,更是給夭夭一個安穩的根基。
至於謝文軒和林沐清...
那個最明顯的矛盾點再次浮上心頭:當年謝文軒辭職的理由分明是尋找失蹤的妻子林沐清,可後續的消息卻顯示,他們兩人曾同時出現在落霞鎮。
這本身就極其不合理,更詭異的是。後來林沐清再次出現時,卻隻有她孤身一人...
這些信息碎片彼此衝突,邏輯上難以自洽。
然而,目前掌握的信息太少,根本拚湊不出一個清晰的輪廓。與其徒增困擾,不如暫且按下。夏禹將這個尖銳的矛盾點壓下,隻能日後與錢奶奶詳談時再仔細梳理。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腳步無意識地向前,竟差點錯過了超市的入口。
“哥...”衣袖被輕輕扯住,謝夭夭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夏禹猛地回神,才發現已經走過了幾步,連忙停下:“嗯?...抱歉,剛才有點走神了”。他掩飾性地笑了笑。
“是在想...關於我哥的事嗎”?謝夭夭仰起小臉,目光直直望進夏禹眼底,一語道破。
夏禹的呼吸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夭夭的敏銳超乎他的預料。“...可以不是”。他避開了直接回答,語氣帶著明顯的回避,但這模糊的回應,本身就已經是一種默認。
“哥你的說法真的好狡猾...”謝夭夭當然聽出了那言外之意,微微蹙起眉,帶著點小抱怨,隨即,她拋出了一個更直接、也更深切的問題,“奶奶今年出門這半年...出去那麼久...是不是...也去找我哥了?”
畢竟和夏禹朝夕相處,對於謝夭夭這個心思本就極其敏感的姑娘而言。他方才說著說著突然走神,目光沉入遠方,腳步都差點錯過超市入口...臨近年關,還能讓他如此憂慮、甚至需要刻意在她麵前掩飾的,除了她哥哥謝雲峰的下落,還能有什麼呢?
奶奶退休多年,早已習慣了清閒日子。可就在哥哥今年杳無音信之後,奶奶突然開始頻繁地出門,這次更是離家整整半年...這一切,她都看在眼裡。她又不是笨蛋,何嘗猜不出來那一次次遠行的真正目的?
“哥...”謝夭夭的手指微微用力,她的手太小,隻能緊緊攥住夏禹的無名指和小指,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執拗,“我想知道。關於我哥,關於奶奶為什麼出去那麼久...我也有知道的權力,對嗎”?
“夭夭...”夏禹的話音剛起,就被謝夭夭抿緊的唇堵了回去。她仰著小臉,那雙總是清澈透亮的眼睛裡,此刻清晰地映著夏禹的倒影——他不想讓她知道,或者說,不想讓她現在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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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禹望著她眼中那份混合著委屈和堅持的倔強,他沉默了幾秒,冬日的寒風吹拂著他額前的碎發。最終,他輕輕歎了口氣。
他反手,用自己溫熱的大掌完全包裹住她微涼的小手,聲音比剛才更加柔和,卻也更加鄭重:
“如果這是夭夭的想法..我選擇尊重”。
他拉著她,重新朝著燈火通明的超市入口走去。
“隻是,有些事情,知道了可能會很難過,會很困惑,甚至...會很害怕。你確定現在就想聽嗎?我們可以邊走邊說,也可以等你覺得準備好了再說。我不會一股腦兒地倒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