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夭夭被迫抬起淚眼,視線模糊地對上他的眸子。那裡麵沒有一絲一毫的責怪,隻有深不見底的心疼和包容。
“記得嗎...”他每一個字都說得很慢,很輕,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穿透她混亂的悲鳴,直抵心底,“你之前..在電話裡...跟我說的...最後那些話”?
這句話讓謝夭夭的抽泣驟然停頓了一瞬,瞳孔微微顫動——那個她精心策劃的、最終逼得他承認一切的電話,以及最後,她擲地有聲的、近乎宣誓的話兒。每一個音節,每一個停頓,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記得”。她嘶啞地吐出兩個字。
“你說...”夏禹緩緩地、異常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複述,眼神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鄭重,“‘無論嚴州多麼危險,無論未來會怎麼樣...我都會在你身邊’”。
夏禹一次性說的太多,不由得低聲輕咳兩聲,又引得身邊的小姑娘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勾起笑容,臉色蒼白,後續的話卻愈發輕柔。
“我可當真了..還作數嗎”?
謝夭夭的眼淚流得更凶,卻不再是出於崩潰的絕望,而是一種被全然理解、徹底接納後的巨大情感衝擊。她用力地、近乎凶狠地點頭,發絲被淚水黏在濕漉漉的臉頰上,帶著泣音卻無比清晰:“作數!永遠都作數!哥...我...”
“好..”夏禹一直擔憂沉沉的心終究放下來,輕輕截斷了謝夭夭後續可能的發誓,這些沉重的誓言對於兩人來說不重要。
早就在過去的半年中,融入了一點一滴。他也用行動證明,自己做到了。
他動了動還能活動的右臂,儘管這個動作讓他疼得蹙緊了眉頭,但他還是堅持著,用一種溫柔的力道,輕輕將床邊哭得渾身發抖的小姑娘,攬向自己。
謝夭夭沒有一絲掙紮,順從地、幾乎是脫力地俯下身,將滿是淚痕的臉頰小心翼翼地、輕輕地貼在他沒有受傷的右側胸膛附近。
隔著病號服,她能感受到他微弱卻真實的心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氣味。
這個依偎的姿勢,終於徹底擊碎了她最後的心防。
下一秒,積壓了整整十個小時的恐懼、絕望、無助、自責...所有緊繃到極限的情緒,如同被掘開了堤壩的洪水,轟然決堤!
她再也忍不住,就在夏禹的懷裡,放聲嚎啕大哭起來!
那哭聲不再壓抑,充滿了孩子氣的委屈和後怕,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渾身劇烈地顫抖,滾燙的眼淚迅速浸濕了他胸前的衣料。
“哇...哥...我好..我真的好怕...我怕你死了...我怕再也見不到你了...嗚啊啊啊...”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地訴說著最深的恐懼,“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意識到了...還讓你走..我是個壞蛋...哥你罵我吧...你打我好不好...嗚...”
夏禹沒有說話。他隻是用他還能動彈的右手,無比輕柔地、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她的頭發,拍著她的背。他默默地承受著她所有洶湧的淚水和不加掩飾的恐懼,用自己的心跳和體溫告訴她:我在,我還活著,我在這裡。
他不需要她的道歉,他隻需要她釋放出來。他知道,這場徹底的情緒崩潰,對她而言,遠比任何壓抑的懺悔都更重要。
不知過了多久,那驚天動地的哭聲才漸漸轉變為壓抑的、斷斷續續的抽噎。謝夭夭哭得幾乎虛脫,眼睛腫得隻剩一條縫,鼻子也完全不通氣了,隻能張著嘴小口小口地喘息。
病房裡重新安靜下來,隻剩下她偶爾控製不住的、細小的哽咽聲,以及監護儀依舊平穩的滴答聲。
夏禹感覺到懷裡的動靜漸漸平息,這才用指腹,極其輕柔地揩去她臉頰上縱橫交錯的淚痕。他的動作小心翼翼。
“哭夠了”?他的聲音依舊沙啞,卻帶上點笑意,“我們夭夭神的金豆豆...庫存還挺充足...”
謝夭夭把臉往他懷裡又埋了埋,發出了一聲帶著濃重鼻音的、類似小動物嗚咽的聲音。
有點不好意思,但是更不想離開他,隻有緊緊地貼在一起,她才能確認他在自己身邊。
夏禹任由她躲在自己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過了一會兒,他才再次開口,聲音低沉而溫柔,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
“夭夭,你跟我說...你會在我身邊。”
“嗯...”懷裡傳來悶悶的、帶著哭腔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