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昭四年公元前35年)
春天正月,郅支單於的首級被送到京城。甘延壽和陳湯上疏說:“我們覺得天下的天下就是要統一,以前有唐堯、虞舜的時代,如今有強大的漢朝。匈奴呼韓邪單於已經稱臣,成為北方藩屬,隻有郅支單於叛逆,還沒受到應有的懲罰,他在大夏西邊,覺得強大的漢朝沒辦法讓他臣服。郅支單於對百姓殘忍狠毒,惡行滔天。我甘延壽、我陳湯,率領正義之師,替天行道,仰仗陛下的神靈,陰陽和諧響應,天氣晴朗,我們衝鋒陷陣打敗敵人,斬殺了郅支單於以及名王以下的人。應該把他的頭懸掛在槀街蠻夷聚居的館舍之間,讓萬裡之外的人都看到,明確告訴他們,膽敢冒犯強大漢朝的,哪怕距離再遠,也必定會被誅殺!”丞相匡衡等人認為:“現在正是春天,是掩埋屍骨的時候,不適合懸掛人頭。”漢元帝下詔,將郅支單於的頭懸掛十天後,才掩埋。接著舉行祭告天地和宗廟的儀式,大赦天下。大臣們向漢元帝祝賀,還擺酒宴慶祝。
六月甲申日,中山哀王劉竟去世。劉竟是漢元帝的小弟,和太子從小一起學習玩耍,一起長大。他去世後,太子前去吊唁。漢元帝看到太子,想起哀王,悲傷得無法自製。太子到跟前之後,卻沒有哀傷的樣子,漢元帝很生氣,說:“哪有不仁慈的人,能奉祀宗廟,成為百姓父母的呢!”當時駙馬都尉、侍中史丹負責護衛太子家,漢元帝就拿這件事責備史丹,史丹脫帽謝罪說:“我看到陛下為中山王哀痛,甚至因此傷了身體。之前太子準備進見時,我私下告誡他,不要哭泣,以免讓陛下感傷;罪過在我,我該死!”漢元帝覺得有道理,氣才消了。
藍田發生地震,山體崩塌,堵塞了霸水;安陵岸邊崩塌,堵塞了涇水,涇水因此倒流。
建昭五年公元前34年)
春天三月,大赦天下。夏天六月庚申日,恢複戾園的祭祀。
壬申日是月末,發生日食。
秋天七月庚子日,恢複太上皇寢廟園、原廟以及昭靈後、武哀王、昭哀後、衛思後的陵園。當時漢元帝臥病在床,很久都沒痊愈。他覺得這是祖宗發怒譴責,所以把這些陵園都恢複了;隻有郡國的宗廟還是被廢除了。
這一年,把濟陽王劉康改封為山陽王。
匈奴呼韓邪單於聽說郅支單於被殺,既高興又害怕;於是上書,表示希望入朝拜見漢元帝。
竟寧元年公元前33年)
春天正月,匈奴呼韓邪單於前來朝見,說自己希望娶漢朝女子,與漢朝結為親家,讓關係更親近。漢元帝就把後宮良家女子王嬙,字昭君,賜給單於。單於很高興,上書說:“我願意保衛上穀以西到敦煌的邊塞,讓這種和平代代相傳。請陛下撤回邊境守備的官吏和士兵,讓天下百姓休養生息。”漢元帝把這件事交給有關部門商議,參與商議的人都覺得這樣做挺好。郎中侯應熟悉邊境事務,認為不能答應。漢元帝問他原因,侯應說:“周朝、秦朝以來,匈奴凶暴強悍,經常侵犯邊境;漢朝建立後,更是深受其害。我聽說北方邊塞到遼東,外麵有陰山,東西綿延一千多裡,草木茂盛,禽獸眾多,以前冒頓單於就憑借這裡,製造弓箭,出來侵擾,這裡就像是他們的苑囿。到漢武帝時,出兵征伐,奪取了這片地方,把匈奴趕到大漠以北,修建邊塞,築起烽火亭,建造外城,設置屯戍守衛,這樣邊境才稍微安寧。大漠以北地勢平坦,草木稀少,多是大沙漠,匈奴來侵犯,沒什麼地方可以隱蔽;從邊塞往南,要經過深山峽穀,往來比較困難。邊境的老人說:‘匈奴失去陰山之後,每次經過那裡都忍不住哭泣。’如果撤回守備的士兵,這對夷狄來說是個極大的好處,這是不能答應的第一個原因。如今陛下聖德廣布,像天一樣覆蓋著匈奴,匈奴得到保全性命的恩情,來叩頭稱臣。夷狄的性情,困難時就謙卑順從,強大時就驕傲叛逆,這是他們的天性。之前已經撤除了外城,減少了烽火亭,現在的設置僅僅夠了望和傳遞烽火而已。古人說居安思危,所以不能再撤除守備,這是第二個原因。中原地區有禮儀教化,還有刑罰懲治,可愚昧的百姓尚且會觸犯禁令;更何況單於,他怎麼能保證他的部眾都不違反約定呢!這是第三個原因。中原尚且修建關隘橋梁來控製諸侯,是為了杜絕臣下的非分之想。設置邊塞,安排屯戍,不隻是為了防備匈奴,也是為了那些歸降的屬國百姓,他們原本是匈奴人,擔心他們思念舊部而逃亡,這是第四個原因。近些時候西羌人守護邊塞,與漢人交往,官吏和百姓貪圖利益,侵犯掠奪他們的牲畜、妻子兒女,因此他們心懷怨恨,起兵背叛。現在如果撤除邊塞守備,就會逐漸產生輕慢、紛爭,這是第五個原因。以前從軍的人很多有沒能回來的,他們的子孫生活貧困,一旦逃亡出去,投奔他們的親戚,這是第六個原因。而且邊境的奴婢生活愁苦,想逃亡的人很多,他們說:‘聽說匈奴那邊生活快樂,隻是無奈了望戒備太嚴!’但還是時常有人逃出邊塞,這是第七個原因。那些狡猾的盜賊,成群結夥地犯法,要是他們走投無路,向北逃亡出塞,就無法控製了,這是第八個原因。修建邊塞以來一百多年了,邊塞不都是用土牆,有的是憑借山岩、石頭、樹木、溪穀、水門,稍加平整而成,征調士卒修建整治,耗費的人力物力時間久遠,難以計算。我擔心商議的人沒有深入考慮事情的前因後果,就想一時節省徭役和戍邊費用,可十年之後,百年之內,如果突然發生變故,邊塞遭到破壞,烽火亭消失,到時候又要征發屯戍重新修繕,幾代人積累的成果不可能一下子恢複,這是第九個原因。如果撤回戍邊士卒,減少了望,單於會認為是自己保衛邊塞的功勞,必定會對漢朝感恩戴德,但他們的請求也會沒完沒了;稍微不合他們心意,後果就難以預料。這會開啟夷狄的爭端,損害中原的穩固,這是第十個原因。所以這不是長久保持國家安寧、以威力製服蠻夷的好辦法啊!”侯應上奏之後,漢元帝下詔:“不要再商議撤除邊塞守備的事。”派車騎將軍許嘉親口告訴單於說:“單於上書希望撤回北方邊塞的官吏和戍邊士卒,讓子孫世代保衛邊塞。單於向往禮義,為百姓考慮得很周全。這是長遠的打算,朕很讚賞。但中原四方都有關隘、邊塞,不隻是為了防備塞外,也是為了防止中原的奸邪之徒肆意妄為,出去為非作歹,所以要明確法度來統一民心。特此告知單於您的心意,朕沒有疑慮。因為怕單於奇怪為什麼不答應您的請求,所以派許嘉來給您說明白。”單於道歉說:“我愚昧,不了解國家大計,有幸承蒙天子派大臣來告知,實在是太周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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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漢元帝建昭四年至竟寧元年,這一時期西漢在邊境事務和朝堂諸事上都發生了一係列重要事件,對國家的發展產生了深遠影響。
在邊境局勢方麵,陳湯和甘延壽誅殺郅支單於,極大地打擊了匈奴的囂張氣焰,揚了漢朝國威,“犯強漢者,雖遠必誅”更是成為彰顯大漢雄風的經典名言。此役不僅解決了匈奴內部的不穩定因素,更鞏固了漢朝在西域的地位,為邊境地區帶來了相對的和平與穩定。然而,這一輝煌戰功背後,也暴露出漢朝朝堂決策的某些弊端。匡衡等人以時節為由反對懸掛郅支單於首級,雖有其合理性,但也反映出在處理這類重大事務時,朝堂上可能存在因循守舊、拘泥小節的傾向,缺乏對戰略意義的深刻理解。
朝堂內部,漢元帝對太子在中山哀王葬禮上的表現不滿,史丹的一番解釋雖化解了危機,但這一事件也從側麵反映出宮廷內部人際關係的微妙以及皇位繼承問題上潛在的不穩定因素。皇帝對太子德行的考量,以及宮廷近臣在其中的周旋,都影響著朝廷未來的走向。
竟寧元年,呼韓邪單於請求和親並撤去邊塞守備,這一請求引發了朝堂的激烈討論。侯應的分析可謂全麵且深刻,他從多個角度闡述了不能撤去守備的原因,涵蓋了匈奴的天性、邊境安全、國內穩定、曆史經驗等諸多方麵,充分體現了他對邊境事務的深入了解和對國家長治久安的長遠考慮。漢元帝最終采納了侯應的建議,拒絕了單於的請求,這一決策是明智的,避免了因一時的妥協而給國家帶來潛在的危機。然而,這也反映出漢朝在處理與匈奴關係時的複雜性,既要維持和平友好的局麵,又要時刻警惕可能出現的威脅。
總體而言,這一時期的西漢王朝,在邊境事務上既有輝煌的戰果,也麵臨著諸多挑戰;朝堂內部則暗流湧動,各種勢力相互交織。漢元帝在處理這些事務時,雖有一些正確的決策,但也暴露出其統治的一些弱點,如在用人和決策上有時不夠果斷,未能從根本上解決一些深層次問題。這些都為西漢王朝的未來發展埋下了隱患,預示著其逐漸走向衰落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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