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二年公元115年,乙卯年)
春天,護羌校尉龐參用恩德和信義招撫引誘各個羌人部落,號多等人率領部眾投降。龐參送他們到京城,朝廷賜給號多侯印,然後送他們回去。龐參這才回到令居辦公,打通了河西通道。
零昌分兵進犯益州,朝廷派中郎將尹就去討伐。夏天四月丙午日,立滎陽人閻氏為貴人,並冊封為皇後。閻皇後生性妒忌,後宮的李氏生下皇子劉保,閻皇後就毒死了李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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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京城發生旱災,河南以及十九個郡國發生蝗災。
六月丙戌日,太尉司馬苞去世。
秋天七月辛巳日,任命太仆泰山人馬英為太尉。
八月,遼東鮮卑包圍無慮城;九月,又攻打夫犁營,殺了縣令。
九月壬午日月底,發生日食。
尹就攻打羌人呂叔都等人,蜀人陳省、羅橫應招募刺殺了呂叔都,兩人都被封侯,並賞賜了錢財。
朝廷下詔,讓屯騎校尉班雄駐守三輔地區。班雄是班超的兒子。任命左馮翊司馬鈞代理征西將軍,統領關中各郡八千多士兵。龐參率領羌、胡士兵七千多人,和司馬鈞分道一起攻打零昌。龐參的部隊到勇士縣東邊時,被杜季貢打敗,隻好撤退。司馬鈞等人獨自前進,攻下了丁奚城,杜季貢帶著部眾假裝逃跑。司馬鈞命令右扶風仲光等人去收割羌人的莊稼,仲光等人不聽司馬鈞的指揮,分散兵力深入,羌人就設下埋伏截擊他們,司馬鈞在城中,生氣卻不派兵救援。冬天十月乙未日,仲光等人戰敗,全軍覆沒,死了三千多人,司馬鈞隻好逃回來。龐參沒有按約定時間到達,還稱病撤軍。兩人都被召回,關進監獄,司馬鈞自殺。當時度遼將軍梁慬也因事獲罪。校書郎中扶風人馬融上書,稱讚龐參、梁慬有才智能力,應該原諒他們的過錯,讓他們戴罪立功。朝廷下詔赦免了龐參等人,讓馬賢代替龐參擔任護羌校尉,又任命任尚為中郎將,代替班雄駐守三輔。
懷縣縣令虞詡勸任尚說:“兵法上講,弱小的不進攻強大的,跑著的不追逐飛著的,這是自然的道理。現在敵人都是騎兵,一天能跑幾百裡,來的時候像暴風雨,走的時候像離弦的箭,咱們靠步兵去追,根本追不上,所以雖然屯兵二十多萬,耗費了很長時間卻沒功勞。我給您出個主意,不如撤掉各郡的士兵,讓他們每人出幾千錢,二十人合買一匹馬,這樣就能有一萬騎兵,去追擊幾千敵寇,從後麵追擊截殺,他們肯定沒轍。這對百姓和戰事都有利,大功就能告成。”任尚馬上向朝廷上書,采用了這個計策,派輕騎兵在丁奚城攻打杜季貢,把他打敗。
太後聽說虞詡有將帥的謀略,就任命他為武都太守。羌人幾千人在陳倉崤穀攔住虞詡的軍隊,虞詡馬上停止前進,還宣稱:“我已經上書請求援兵,等援兵到了就出發。”羌人聽說後,就分散兵力去劫掠附近的縣城。虞詡趁著他們兵力分散,日夜趕路,一天走了一百多裡,還讓士兵們每人挖兩個灶,每天增加一倍。羌人不敢逼近。有人問:“孫臏是減灶,您卻增灶,兵法上說每天行軍不超過三十裡,以防不測,可您現在一天走二百裡,這是為啥?”虞詡說:“敵人多,我們人少,走慢了容易被追上,走快了他們就摸不著頭腦。他們看到我們的灶每天增加,肯定以為是郡裡的援兵到了,人多又走得快,他們就不敢追了。孫臏是故意示弱,我現在是故意示強,形勢不同嘛。”到了武都郡,虞詡的兵力不到三千,而羌人有一萬多,包圍赤亭幾十天。虞詡命令軍中,先不要發射強弩,暗中發射小弩。羌人以為箭的力量小,射不到他們,就一起衝上來猛攻。虞詡這時讓二十張強弩集中射一個人,百發百中,羌人十分震驚,隻好後退。虞詡趁機出城奮勇攻擊,殺傷很多羌人。第二天,虞詡把所有士兵列成陣勢,讓他們從東郭門出去,再從北郭門進來,換了衣服來回轉了幾圈。羌人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兵力,更加恐慌。虞詡估計羌人要撤退,就暗中派五百多人在淺水處設下埋伏,等他們逃跑。羌人果然大敗而逃,虞詡的伏兵突然出擊,把羌人打得落花流水,斬殺和俘虜了很多人。羌人從此潰敗逃散。虞詡於是觀察地勢,修築了180座營壘,招回流亡的百姓,賑濟貧民,還開通了水運。虞詡剛到郡裡的時候,一石穀子一千錢,一石鹽八千錢,在冊人口一萬三千戶;到任三年後,一石米八十錢,一石鹽四百錢,百姓增加到四萬多戶,家家富足,整個郡就此安定下來。
十一月庚申日,十個郡國發生地震。
十二月,武陵澧中蠻造反,被州郡出兵平定。
十二月己酉日,司徒夏勤被免職。十二月庚戌日,任命司空劉愷為司徒,光祿勳袁敞為司空。袁敞是袁安的兒子。
前虎賁中郎將鄧弘去世。鄧弘生性節儉樸素,研究歐陽《尚書》,在宮中教授皇帝。有關部門上奏,要追贈鄧弘為驃騎將軍,位特進,封西平侯。太後追念鄧弘的高尚品德,沒有給他加贈官位和衣服,隻賞賜了一千萬錢,一萬匹布;鄧弘的哥哥鄧騭等人又推辭不接受。朝廷下詔封鄧弘的兒子鄧廣德為西平侯。快要下葬的時候,有關部門又上奏,要調發五營輕車騎士,按照霍光葬禮的禮儀規格操辦。太後都沒答應,隻用白蓋雙騎,由門生挽著靈車送葬。後來因為鄧弘曾是皇帝的老師,就把西平國的都鄉分出來,封鄧廣德的弟弟鄧甫德為都鄉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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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永初五年至元初二年的東漢曆史,是一部王朝在多重危機中掙紮求存的實錄。這五年間,天災與戰亂交織、政策搖擺與個體智慧碰撞,既暴露了體製性的深層困境,也留下了超越時代的治理啟示。
天災人禍下的民生悲歌:遷徙政策的致命代價
永初五年羌人內侵引發的“四郡遷徙”,堪稱東漢邊疆治理的災難性決策。地方官為“避寇難”強行遷徙,竟至“刈其禾稼,發徹室屋”,在“旱蝗饑荒”的背景下,將百姓推向“流離分散、隨道死亡”的絕境。這種“以空間換安全”的短視行為,本質是將治理責任轉嫁給民眾——當朝廷無力保護邊民,便以“遷徙”之名逃避責任,最終導致“喪其太半”的人道災難。對比後來虞詡在武都“招還流亡,假賑貧民”的成效,更顯決策者對“民心即防線”的認知缺失。
軍事困境中的戰術突圍:虞詡的“逆向思維”啟示
麵對羌人“來如風雨,去如絕弦”的騎兵優勢,東漢軍隊長期陷入“步追騎”的被動。虞詡的破局之道,展現了超越時代的軍事智慧:
資源重組:“罷郡兵、共買馬”的建議,將分散的步兵資源集中為騎兵力量,直擊機動性差距的核心;
心理戰運用:增灶示強、循環變陣等策略,通過信息誤導瓦解敵軍判斷,以弱示強打破“兵力懸殊即必敗”的慣性思維;
標本兼治:平定叛亂後“築營壁、通水運”,將軍事勝利轉化為民生改善,實現“人足家給”的長治。
這種“戰術靈活、戰略持久”的思路,至今仍是應對非對稱衝突的重要鏡鑒。
權力場域中的平衡與失衡:後宮與外戚的雙重麵相
鄧太後時期的權力結構呈現複雜特征:
理性一麵:拒絕為鄧弘“加贈位”、限製外戚權力,體現對“謙讓之風”的維護;采納虞詡、馬融等臣下建議,顯示決策開放性。
失衡一麵:閻皇後“鴆殺李氏”的妒忌之舉,暴露後宮權力對儲位繼承的潛在威脅;司馬鈞、龐參等將領因協調失當兵敗,反映中央對軍事指揮係統的控製力衰減。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女性在權力運作中的角色分化——鄧太後以“太後”身份主導全局,班昭曹大家)以“儒者”身份提供政治諫言,閻皇後則以“後妃”身份介入儲位之爭,構成東漢女性參政的多元圖景。
生態與治理的互動:災異頻發的製度回應
這五年間,“地震”“蝗災”“旱災”等記錄密集出現,反映出東漢中後期生態環境的惡化。朝廷的應對呈現兩麵性:
積極層麵:“赦天下”“複百官俸祿”以緩解民怨,設“塢壁”“鳴鼓”加強防禦,體現危機應對的基本邏輯;
局限層麵:對蝗災、旱災缺乏係統性治理措施,更多依賴“改元”“罪己詔”等象征性儀式,暴露傳統“天人感應”觀念對治理能力的束縛。
這種“應急有餘、治本不足”的困境,恰是農業文明應對生態危機的典型局限。
從永初五年到元初二年,東漢王朝在羌亂、邊患、天災的連環衝擊下,雖未實現根本性轉折,卻通過局部調整如虞詡治武都)、製度彈性如赦免與遷徙)、個體擔當如將領與循吏的努力)維係了統治。這段曆史揭示:文明的存續不僅依賴宏大的製度設計,更在於危機中能否湧現出打破慣性的創新者,以及能否將局部經驗轉化為全局策略的糾錯能力。虞詡的智慧、楊震的操守、鄧太後的權衡,共同構成了傳統政治文明在困境中的韌性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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