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產的兒子李績是幽州彆駕,他舍棄家人,跟著王午在魯口。鄧恒就跟王午說:“李績家在北方,他爹都投降前燕了,現在李績雖說在咱們這兒,但恐怕終究靠不住,隻會拖累大家,不如把他打發走。”王午聽了就說:“你這說的什麼話!現在天下大亂,李績卻能堅守道義、舍棄家庭,這氣節之重,古代那些有名的忠義之士都比不上。就因為猜疑就想害他?要是燕、趙之地的人聽說了,會覺得咱們就是一群烏合之眾,毫無道義。大家的心一旦散了,就再也聚不起來了,這不是自己把自己搞垮嘛!”鄧恒聽王午這麼一說,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不過王午還是擔心手下將領們跟自己不是一條心,怕出什麼意外,最後還是讓李績回去了。李績告彆王午,去見前燕的慕容俊。慕容俊見到他就責備說:“你這人不識天命,拋棄父親去博取名聲,現在才來,不覺得晚嗎!”李績回答說:“我留戀以前的君主,一心想堅守小節,不管在哪個朝廷為官,侍奉的不都是君主嘛!殿下您正以道義奪取天下,我覺得現在來見您也不算晚。”慕容俊聽他這麼一說,挺高興,就好好地招待了李績。
慕容俊任命弟弟慕容宜為代郡城郎,孫泳為廣寧太守,把幽州各個郡縣的官員都安排好了。
甲子這天,慕容俊讓中部俟厘慕輿句督管薊城的留守事務,自己帶兵去魯口攻打鄧恒。部隊到了清梁,鄧恒的將領鹿勃早帶著幾千人趁夜偷襲前燕軍營,一半人都已經衝進去了,還先攻打前鋒都督慕容霸,直接衝進了慕容霸的營帳。慕容霸趕緊起身奮力反擊,親手殺了十幾個人,鹿勃早這才沒法再往前衝。趁著這個機會,前燕軍隊趕緊整頓防禦。慕容俊就對慕輿根說:“敵人來勢洶洶,咱們是不是先避一避?”慕輿根一臉嚴肅地說:“咱們人多,他們人少,按道理他們不該和咱們正麵剛,所以才趁夜偷襲,想碰碰運氣撈點好處。現在他們送上門來,咱們正該狠狠打擊,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大王您隻管安心躺著,我們肯定能為您打敗他們!”慕容俊還是不放心,內史李洪就陪著慕容俊出了營帳,到一個高土堆上駐紮。慕輿根帶著幾百個精壯的親兵,從軍營中間直接殺向鹿勃早,李洪則慢慢整頓騎兵隊伍,回頭來支援。鹿勃早抵擋不住,隻能撤退。前燕軍隊追了四十多裡,鹿勃早最後就剩自己一個人逃脫了,他帶的士兵幾乎都死光了。慕容俊隨後帶兵回到薊城。
魏國皇帝冉閔恢複冉姓,尊奉母親王氏為皇太後,封妻子董氏為皇後,兒子冉智為皇太子,冉胤、冉明裕都封為王。任命李農為太宰,還讓他兼任太尉、錄尚書事,封齊王,李農的兒子們都封為縣公。冉閔派使者拿著符節去赦免各路駐軍,可大家都不接受。
麻秋勸苻洪說:“冉閔和石祗現在正僵持著,中原的亂局一時半會兒平定不了。咱們不如先拿下關中,把根基穩固了,再往東爭奪天下,到時候誰能是咱們的對手!”苻洪覺得這話很有道理。可沒過多久,麻秋在一次宴會上給苻洪下毒,想吞並他的人馬。苻洪的世子苻健知道後,抓住麻秋把他殺了。苻洪臨死前對苻健說:“我之前沒入關,是覺得能平定中原。現在倒黴,被這小子算計了。中原不是你們兄弟能搞定的,我死之後,你們趕緊入關!”說完就死了。苻健接替父親統領部眾,他去掉了大都督、大將軍、三秦王這些稱號,隻稱自己是晉朝的官職爵位,還派叔父苻安去東晉報喪,順便請求朝廷給個正式任命。
趙國的新興王石祗在襄國稱帝,改年號為永守。任命汝陰王石琨為相國,六夷中占據州郡、手握兵權的人都紛紛響應他。石祗封姚弋仲為右丞相,還封他為親趙王,給他特殊的禮遇。姚弋仲的兒子姚襄,又勇猛又有才華謀略,老百姓和士兵都很喜歡他,大家就請求姚弋仲讓姚襄做繼承人,姚弋仲覺得姚襄不是長子,不同意。但每天來請求的人有上千個,姚弋仲沒辦法,隻好讓姚襄帶兵。石祗任命姚襄為驃騎將軍、豫州刺史,封新昌公。又任命苻健為都督河南諸軍事、鎮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兼任兗州牧,封略陽郡公。夏天四月,趙國皇帝石祗派汝陰王石琨帶著十萬大軍去攻打魏國。
魏國皇帝冉閔殺了李農和他的三個兒子,還殺了尚書令王謨、侍中王衍、中常侍嚴震、趙升。冉閔派使者到長江邊告訴東晉朝廷:“那些叛逆胡人擾亂中原,現在已經被我殺了。要是你們想一起討伐其他殘餘勢力,可以派兵過來。”東晉朝廷沒搭理他。
五月,廬江太守袁真攻打魏國的合肥,把合肥打下來了,搶了城裡的百姓,然後就回去了。
六月,趙國汝陰王石琨進軍占據邯鄲,鎮南將軍劉國從繁陽趕來和他會合。魏國衛將軍王泰攻打石琨,把石琨打得大敗,石琨這邊死了一萬多人。劉國沒辦法,隻能退回繁陽。
當初,段蘭在令支去世,段龕接替他統領部眾。趁著石氏內亂,段龕帶著部落往南遷徙。秋天七月,段龕帶兵往東占據廣固,自稱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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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代郡人趙榼帶著三百多家背叛前燕,歸附趙國並州刺史張平。前燕慕容俊把廣寧、上穀二郡的百姓遷到徐無,把代郡的百姓遷到凡城。
【內核解讀】
這段史料聚焦於東晉十六國時期的亂世紛爭,短短數則記載便勾勒出政權更迭中的人性抉擇、軍事博弈與政治邏輯,堪稱魏晉南北朝“白骨露於野,千裡無雞鳴”的亂世縮影。
忠義困境中的人性微光
產子績即陽裕,字士倫,史料中“產子績”應為記載誤差)的遭遇堪稱亂世忠義觀的典型鏡像。作為幽州彆駕卻棄家追隨王午,他麵臨的是“鄉裡在北,父已降燕”的身份撕裂。鄧恒的猜忌並非無因——在家族利益與政治立場綁定的時代,“棄父邀名”確實容易引發質疑。但王午的駁斥擲地有聲:“立義捐家,情節之重,雖古烈士無以過”,他清醒地認識到,亂世中維係人心的核心是“義”而非利益算計。若因猜忌誅殺義士,無異於自毀根基,“眾情一散,不可複集”的判斷,展現了草莽領袖對人心向背的深刻理解。
而陽裕麵見慕容儁時的應答更顯智慧:“官身所在,何事非君!殿下方以義取天下,臣未謂得見之晚也。”他既未否定對舊主的眷戀,又以“義”為紐帶與新主建立共鳴,將“棄父”的道德瑕疵轉化為“擇主”的政治理性,最終贏得善待。這種在忠義困境中的靈活自處,既是個人生存智慧,也是亂世中價值觀重構的縮影。
軍事博弈中的勇氣與決斷
慕容儁魯口之戰的細節,生動展現了戰爭中的心理博弈與將領特質。鹿勃早夜襲燕營時,慕容霸“手殺十餘人”的悍勇為燕軍爭取了喘息之機;而慕輿根在關鍵時刻的決斷尤為關鍵——麵對君主“且避之”的猶豫,他以“我眾彼寡,正當擊之”的堅定態度穩定軍心,最終大破敵軍。這場戰役揭示了亂世戰爭的核心邏輯:兵力優勢並非決勝關鍵,將領的膽識、軍心的凝聚與臨場決斷往往能逆轉戰局。
慕容儁“不能自安”與慕輿根“王但安臥”的對比,更凸顯了領袖氣質的差異。在生死瞬息的戰場上,主帥的鎮定與否直接影響全軍士氣,慕輿根的“正色”不僅是軍事自信,更是對權力責任的擔當。
政權更迭中的合法性建構
冉閔複姓建政與苻洪父子的戰略抉擇,折射出亂世政權合法性的脆弱性。冉閔雖“複姓冉氏”、立後建儲,試圖通過禮製重建統治秩序,但“遣使者持節赦諸軍屯,皆不從”的細節,暴露了其政權缺乏廣泛認同的窘境。誅殺李農及其三子的行為,更是重蹈了石趙政權“濫殺立威”的覆轍,加速了統治基礎的崩塌。
苻洪父子的策略則呈現另一重邏輯:麻秋“先取關中,基業已固”的建議,揭示了亂世爭霸的地理密碼——關中作為“四塞之國”的戰略價值,成為後來苻秦崛起的關鍵伏筆。苻洪臨終“中州非汝兄弟所能辦,急入關”的遺命,以及苻健“去王號,稱晉官爵”的務實選擇,展現了氐族政權在夾縫中生存的戰略清醒:在自身實力不足時,借助東晉正統性爭取發展空間,為後來入主關中奠定基礎。
族群博弈中的勢力重組
段龕“擁部落南徙,東據廣固自稱齊王”與趙榼“叛燕歸趙”的記載,反映了北方族群“聚族而居、擇強而附”的生存策略。在中央權威瓦解後,地方勢力與族群部落成為權力真空的填補者,廣固今山東青州)作為齊魯故地的戰略價值被重新激活,為後來前燕與東晉的拉鋸戰埋下伏筆。
而石祗在襄國稱帝後“六夷據州郡擁兵者皆應之”的局麵,更凸顯了十六國時期“胡漢分治”的深層矛盾。冉閔“屠胡”政策引發的族群對立,使得北方陷入“冉閔、石祗方相持”的長期戰亂,中原成為各方勢力角逐的棋盤,普通民眾則淪為“死亡略儘”的犧牲品。
亂世邏輯的曆史啟示
這段史料中的諸多細節,共同構成了十六國時期的生存法則:道義是凝聚人心的旗幟,卻需輔以務實的權變;軍事勝利依賴勇氣決斷,更需領袖與將領的信任默契;政權合法性不僅在於禮製建構,更在於對現實利益格局的平衡;而族群與地域勢力的流動重組,則成為亂世權力地圖的基本繪製方式。
從陽裕的“擇主而事”到慕輿根的“臨危決斷”,從苻健的“戰略收縮”到段龕的“據地稱王”,每個人物的選擇都折射出亂世生存的殘酷與智慧。這些曆史片段不僅是王朝更迭的記錄,更是中國中古時期民族融合、文化碰撞的微觀樣本,為理解魏晉南北朝的“大分裂與大融合”提供了生動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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