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義真年紀小,賞賜身邊的人沒個節製,王修常常加以限製。劉義真身邊這些人心裡都不爽,就在劉義真麵前說王修壞話:“王鎮惡想造反,所以沈田子才殺了他。王修又殺了沈田子,他這也是想造反呀。”劉義真居然就信了,讓身邊的劉乞等人把王修給殺了。王修一死,人心惶惶,大家都沒了主心骨,亂成一團。劉義真把城外的軍隊全都召回長安,關閉城門防守。這下可好,關中的各個郡縣全都投降了夏國。赫連璝晚上來偷襲長安,沒成功,夏王赫連勃勃就進兵占據了鹹陽,長安對外砍柴的道路都被截斷了。
宋公劉裕聽說這事兒,派輔國將軍蒯恩去長安,叫劉義真趕緊回東邊來;還任命相國右司馬朱齡石為都督關中諸軍事、右將軍、雍州刺史,去鎮守長安。劉裕對朱齡石說:“你到了之後,告訴劉義真輕裝快速出發,出了潼關,再慢慢走。要是關右實在守不住,就和劉義真一起回來。”又讓中書侍郎朱超石去慰勞黃河、洛水一帶的軍民。
十一月,朱齡石到了長安。劉義真手下的將士貪心放縱,大肆搶掠一番後往東走,車上裝了好多寶貝、財物還有搶來的女子,幾輛車並行慢慢悠悠地走。雍州彆駕韋華直接跑去投降了夏國,赫連璝帶著三萬多人馬追劉義真。建威將軍傅弘之說:“主公之前安排我們快速前進,現在卻帶了這麼多輜重,一天走不了十裡路,敵人的騎兵馬上就追上來了,拿什麼應對啊!應該扔掉車子輕裝快走,這樣才可能逃脫。”劉義真不聽他的。沒過多久,夏國的軍隊就大批趕到了,傅弘之和蒯恩在後麵斷後,拚了命打了好幾天,到了青泥這個地方,東晉的軍隊徹底大敗,傅弘之和蒯恩都被王買德給抓住了。司馬毛修之跟劉義真走散了,也被夏國軍隊抓住。劉義真走在前麵,正好趕上傍晚,夏國軍隊沒繼續窮追,所以他才逃過一劫,但身邊的人都跑光了,他自己一個人躲在草叢裡。中兵參軍段宏單槍匹馬地到處找他,一邊走一邊喊。劉義真聽出了他的聲音,從草叢裡出來,對段宏說:“你不是段中兵嗎?我在這兒呢,趕緊走吧!咱倆肯定沒法都活著,你把我的頭砍下來帶回南邊,好讓我爹斷了念想。”段宏哭著說:“今天這事兒,確實沒謀劃好,但大丈夫不經曆這些,咋能知道啥叫艱難呢!”
夏王赫連勃勃想讓傅弘之投降,傅弘之堅決不從。當時天氣特彆冷,赫連勃勃就把傅弘之衣服扒光,傅弘之一邊叫罵一邊就這麼死了。赫連勃勃把敵軍的人頭堆起來做成京觀,還起名叫髑髏台。長安的老百姓趕走了朱齡石,朱齡石放火燒了宮殿,往潼關跑。赫連勃勃進了長安,大擺宴席犒勞將士,舉起酒杯對王買德說:“你之前說的話,一年就應驗了,那真是算無遺策啊。這杯酒敬的,除了你還有誰!”就任命王買德為都官尚書,封河陽侯。
龍驤將軍王敬先守在曹公壘,朱齡石跑過去投奔他。朱超石到了蒲阪,聽說朱齡石在曹公壘,也趕了過去。赫連昌攻打王敬先的營壘,還切斷了他們的水道。大家渴得不行,根本沒法戰鬥,城馬上就要被攻破了。朱齡石對朱超石說:“咱倆要是都死在這外地,讓咱老父親咋受得了啊!你找個小路趕緊逃回去,我死在這兒,沒啥遺憾的。”朱超石拉著哥哥哭著說:“人誰能不死啊,我咋忍心今天就跟哥哥你分開呢!”結果朱超石、王敬先還有右軍參軍劉欽之都被抓住,送到長安,赫連勃勃把他們都殺了。劉欽之的弟弟劉秀之傷心哭泣,十年都沒好好歡樂過。劉欽之是劉穆之堂兄的兒子。
宋公劉裕聽說青泥戰敗,不知道劉義真死活,氣得不行,馬上就要去北伐。侍中謝晦勸他說:“士兵們都累壞了,要不還是等以後再說吧。”劉裕不聽。鄭鮮之也上表,說:“敵人聽說您親自出征,肯定會全力守住潼關。咱們直接去攻打,恐怕不太容易攻克。要是您到了洛陽停下,又不值得您這麼辛苦跑一趟。而且敵人雖然現在得勢,但不敢乘勝越過關陝,是因為還害怕您的聲威,擔心以後的事兒。要是您到洛陽就回來,敵人肯定會重新琢磨琢磨,說不定還會給邊境帶來更多麻煩。再說大軍跑這麼遠出去,後患可多了去了。以前西征,劉鐘就搞得很狼狽;去年北伐,廣州又淪陷了。以前的事兒就是以後的教訓啊。現在各個州都發大水,老百姓吃的都不夠,三吳地區盜賊四起,好多縣城都被攻破,這都是因為老百姓被征役折騰得太苦了。江南的百姓,眼巴巴地盼著您帶兵回去呢,要是聽說您又要往北去,也不知道您這計劃咋想的,啥時候能回來,我擔心咱們內部的憂患會更嚴重。要是您擔心西邊的敵人在黃河、洛水一帶搗亂,應該和北方的敵人交好。北方敵人跟咱們關係好了,河南就安寧,河南安寧了,濟水、泗水一帶也就太平了。”正好這時候劉裕收到段宏的報告,知道劉義真沒事,這才作罷,隻是登上城北邊望著遠方,感慨地流了會兒淚。還把劉義真降為建威將軍、司州刺史;任命段宏為宋台黃門郎,兼任太子右衛率。劉裕又讓天水太守毛德祖當河東太守,代替劉遵考鎮守蒲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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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王赫連勃勃在灞上築了個壇,就登基當皇帝了,改年號為昌武。西秦王乞伏熾磐到東邊巡視;十二月,把上邽的五千多戶百姓遷到枹罕。
這時候彗星從天津星出來,進入太微垣,經過北鬥星,又環繞紫微垣,八十多天才消失。北魏皇帝拓跋嗣又把那些儒生、術士召集起來,問他們:“現在天下分裂,這災異到底應在哪個國家啊?我可害怕了。你們都彆藏著掖著,有啥說啥!”大家都推舉崔浩來回答,崔浩說:“這災異的出現,其實都跟人事有關。人要是沒犯錯,有啥好怕的呢?以前王莽要篡漢的時候,彗星出現的情況跟現在差不多。咱們國家君主尊貴,臣子卑微,老百姓也沒啥彆的想法,晉朝王室卻越來越衰落,離滅亡不遠了。這彗星出現的異常,說不定就是劉裕要篡位的征兆呢!”大家都覺得他說得挺對,沒人反駁。
宋公劉裕因為有個讖言說“昌明之後還有兩個皇帝”,就叫中書侍郎王韶之跟晉安帝身邊的人密謀,用毒酒把晉安帝給毒死了,然後擁立琅邪王司馬德文當皇帝。司馬德文平常總在晉安帝身邊,吃飯睡覺都不離開。王韶之等了好久,都沒找到機會。正好司馬德文生病,到外麵去住了。十二月十七日,王韶之就用散衣在東堂把晉安帝給勒死了。王韶之是王廙的曾孫。劉裕就假稱晉安帝有遺詔,擁立司馬德文登基,還宣布大赦天下。
這一年,河西王沮渠蒙遜上表稱臣,東晉封他為涼州刺史。
尚書右仆射袁湛去世了。
【內核解讀】
這段史料生動還原了東晉末年關中局勢的崩塌與劉裕集團權力更迭的關鍵轉折,其中既暴露了統治集團的內部矛盾,也揭示了亂世中權力運作的殘酷邏輯。透過這場由少年藩王任性引發的連鎖反應,可窺見晉末政治軍事格局的多重困境。
少年失政:權力失控的起點
劉義真作為劉裕之子鎮守關中,本是劉裕鞏固北伐成果的重要布局,卻因年少無節、寵信小人埋下禍根。他對身邊近臣賞賜無度,麵對王修的合理裁抑不僅不理解,反而輕信讒言誅殺忠良,這一行為直接摧毀了關中統治的核心凝聚力。王修之死引發“人情離駭,莫相統壹”,生動印證了“為政在人”的古老智慧——缺乏賢能輔臣製約的少主政治,必然導致權力體係的快速崩解。
更值得警惕的是劉義真在撤離時的決策失誤。麵對赫連璝三萬追兵,他無視傅弘之“棄車輕行”的正確建議,堅持“多載寶貨、子女,方軌徐行”,這種貪婪短視將全軍拖入絕境。青泥之戰的慘敗,本質上是統治集團腐朽性的集中爆發:將領貪縱、主君昏聵,即便有傅弘之、蒯恩等忠勇之士斷後死戰,也無法挽救戰略層麵的潰敗。
將帥悲歌:亂世忠勇的價值困境
傅弘之、蒯恩、朱齡石兄弟等人的遭遇,譜寫了亂世中忠臣義士的悲壯篇章。傅弘之麵對赫連勃勃的威逼利誘“叫罵而死”,朱超石拒絕兄長“間道亡歸”的提議選擇共赴國難,這些人物展現的氣節與劉義真的怯懦形成鮮明對比。尤其傅弘之受裸身凍辱仍罵不絕口,其剛烈風骨成為晉軍最後的精神亮色。
但殘酷的現實是,個人勇武無法彌補戰略失誤。赫連勃勃“積人頭為京觀,號曰髑髏台”的行為,不僅是對晉軍的羞辱,更暴露了十六國時期政權更迭的野蠻底色。朱齡石兄弟、毛修之等將領的被俘遇害,標誌著劉裕經營關中的軍事力量徹底瓦解,也為後來劉裕北伐計劃的夭折埋下伏筆。
劉裕的戰略困局:親情與霸業的失衡
劉裕在此次危機中的表現呈現出複雜麵相。他對朱齡石的囑托“若關右必不可守,可與義真俱歸”,顯露出重親情輕霸業的傾向,這種私人情感乾擾了軍事決策的理性判斷。當青泥戰敗的消息傳來,他“怒甚,刻日北伐”的衝動反應,又暴露出梟雄性格中剛愎自用的一麵,若非謝晦、鄭鮮之上諫勸阻,可能引發更大規模的軍事災難。
從政治視角看,劉裕此時的重心已逐漸轉向篡晉大業。關中失控雖令其霸業受挫,但他迅速通過“讖雲昌明之後尚有二帝”的輿論鋪墊,指使王韶之弑殺晉安帝,立琅邪王德文為帝,完成權力過渡的關鍵一步。這種以權謀彌補軍事失利的操作,展現了他作為政治家的冷酷手腕——在親情與霸業之間,最終選擇以皇權鞏固為核心。
天命與人事:亂世中的權力敘事
崔浩對彗星異象的解讀“彗之為異,其劉裕將篡之應乎”,揭示了亂世中天命敘事服務於政治現實的本質。十六國時期的統治者普遍借助災異祥瑞塑造合法性,崔浩將天象與劉裕篡晉關聯,既是對拓跋魏立場的維護,也客觀反映了當時士庶對晉室衰微的共識。
赫連勃勃築壇稱帝與河西王蒙遜稱藩的對比,則展現了北方政權的博弈邏輯:強者通過軍事勝利攫取正統象征如赫連勃勃入主長安),弱者則通過政治依附換取生存空間如蒙遜稱藩東晉)。這種弱肉強食的秩序,構成了十六國時期政權更迭的基本旋律。
曆史鏡鑒:權力運作的永恒教訓
這段曆史留下多重啟示:其一,藩王教育關乎國本,劉義真的失敗證明,缺乏政治素養的繼承人足以摧毀數十年積累的基業;其二,軍事決策需摒棄私人情感,劉裕因溺愛兒子導致關中失控,警示後世統治者在親情與國事之間應保持理性平衡;其三,合法性構建需要多重支撐,赫連勃勃的暴力威懾與劉裕的讖緯造勢,從正反兩麵說明單純依靠武力或權謀均難長久。
從晉末亂世的大背景看,關中潰敗本質上是東晉門閥政治與軍事擴張矛盾的產物。劉裕雖以軍事才能崛起,但未能建立有效的官僚治理體係,最終隻能依靠血緣紐帶維係統治,這種結構性缺陷注定了其霸業難以持久。而傅弘之等忠臣的悲劇,則成為那個禮崩樂壞時代裡,人性光輝與製度崩塌碰撞出的悲壯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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