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紀五,從公元436年丙子年)到公元441年辛巳年),共六年。
元嘉十三年公元436年,丙子年)
開春正月初一,皇上生病,沒開朝會。
初二,北魏君主拓跋燾回宮了。
二月初五,北燕國王派使者給北魏送特產,還說要送兒子當人質,北魏老板不搭理,打算出兵揍他。初九,派了十幾個使者去東邊的高麗等國打預防針。
司空、江州刺史、永修公檀道濟,上一屆領導班子時就立過大功,名氣大到出圈,身邊的兄弟都是身經百戰的狠人,兒子們也都是有才華的後浪,朝廷對他又怕又疑。皇上病了好久不好,劉湛勸司徒劉義康:“要是皇上哪天突然駕崩,檀道濟就沒人能管得住了。”正好皇上病情加重,劉義康跟皇上說,把檀道濟叫到京城來。檀道濟老婆向氏勸他:“太牛的功勞,自古以來都招人恨。沒啥事叫你進京,怕是要出事啊!”到了京城後,被留了好幾個月。後來皇上病情好轉,打算放他回去,都走到碼頭了,還沒開船;結果皇上又病了,劉義康假傳聖旨叫檀道濟回來喝酒送行,趁機把他拿下。
三月初八,下詔書說:“檀道濟偷偷撒錢,招攬社會閒散人員,趁著我生病,想搞事情。”把他交給司法部,連他兒子給事黃門侍郎檀植等十一人都砍了,隻放過了他的孫子檀孺。還殺了司空參軍薛彤、高進之,這倆都是檀道濟的鐵杆兄弟,武力值拉滿,當時人都把他們比作關羽、張飛。
檀道濟被抓時,氣得眼睛冒火,把頭巾一摔:“你們這是自毀長城啊!”北魏那邊聽說了,開心到飛起:“檀道濟死了,南方那幫人沒啥好怕的了!”
初九,大赦天下;任命中軍將軍南譙王劉義宣當江州刺史。
二十,北魏平東將軍娥清、安西將軍古弼帶一萬精銳騎兵打北燕,平州刺史拓跋嬰率遼西各路兵馬彙合。
氐族首領楊難當自稱大秦王,改年號為建義,封老婆當王後,兒子當太子,官製全套照搬皇帝規格,但該給宋、魏送的禮照樣沒斷。
夏天四月,北魏娥清、古弼攻打北燕白狼城,攻下來了。高麗派將領葛盧孟光率領幾萬部眾跟隨陽伊到和龍迎接燕王。高麗軍隊駐紮在臨川。北燕尚書令郭生趁著百姓害怕遷都,打開城門接納北魏軍隊;北魏人懷疑他,不進城。郭生於是率兵攻打燕王,燕王帶領高麗軍隊從東門入城,與郭生在宮闕下交戰,郭生中流箭而死。葛盧孟光進城,命令士兵脫下破舊的粗布衣服,奪取北燕武庫中的精良兵器,並且在城中大肆搶掠。
五月初五,燕王率領龍城現有的百姓向東遷徙,焚燒宮殿,大火燒了十天不滅;命令婦女穿上鎧甲在中間,陽伊等人率領精銳士兵在外圍,葛盧孟光率領騎兵殿後,隊伍並列前進,前後長達八十多裡。古弼的部將高苟子率領騎兵想要追擊,古弼喝醉了,拔出刀阻止他,所以燕王得以逃脫。北魏主聽說後,發怒,用囚車征召古弼和娥清到平城,都貶為門卒。五月初八,北魏主派遣散騎常侍封撥出使高麗,命令他們送回燕王。
六月十七,北魏主前往河西。
六月,南朝宋下詔令寧朔將軍蕭汪之率兵討伐程道養。軍隊到達郪口,帛氐奴請求投降。程道養兵敗,返回郪山。
赫連定向西遷徙後,楊難當於是占據了上邽。秋天七月,北魏主派遣驃騎大將軍樂平王拓跋丕、尚書令劉絜督率河西、高平各路軍隊討伐他,先派遣平東將軍崔賾攜帶詔書曉諭楊難當。
北魏散騎侍郎遊雅來南朝宋訪問。
七月初十,零陵王太妃褚氏去世,追諡為晉恭思皇後,按照晉朝的禮儀安葬。
八月,北魏主在河西打獵。
北魏主派遣廣平公張黎征發定州士兵一萬二千人開通莎泉道。
九月初一,北魏樂平王拓跋丕等人到達略陽;楊難當害怕,請求遵奉詔書,收拾上邽的守兵返回仇池。將領們商議,認為:“不誅殺他們的首領,軍隊返回後,他們必定會聚集起來作亂。另外,大軍遠道而來,不進行一些搶掠,無法充實軍糧物資,賞賜將士。”拓跋丕將要聽從他們的意見,中書侍郎高允參與拓跋丕的軍事事務,勸諫說:“如果按照將領們的計謀,這會傷害他們歸向教化的心意;大軍返回後,作亂必定會更快。”拓跋丕於是停止,安撫慰問剛剛歸附的人,秋毫無犯,秦、隴地區於是安定下來。楊難當任命他的兒子楊順為雍州刺史,駐守下辨。高麗不把燕王送給北魏,派遣使者上表,說“將與馮弘一起遵奉大王的教化”。北魏主因為高麗違背詔令,商議攻打它,將要征發隴右的騎兵。劉絜說:“秦、隴地區剛剛歸附的百姓,暫且應當優待免除賦稅徭役,等到他們富裕充實後,再使用他們。”樂平王拓跋丕說:“和龍剛剛平定,應當廣泛發展農業生產來充實軍糧物資,然後再進軍攻取,那麼高麗一下子就可以消滅了。”北魏主於是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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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四,南朝宋封皇子劉浚為始興王,劉駿為武陵王。
冬天十一月初一,北魏主前往稒陽,在雲中驅趕野馬,設置野馬苑。閏月初三,返回宮中。
當初,高祖攻克長安,得到古代的銅渾儀,渾儀的形狀雖然完整,但不連接七曜。這一年,南朝宋下詔令太史令錢樂之重新鑄造渾儀,直徑六尺八分,用水轉動它,黃昏、黎明時的中星與天空相對應。
柔然與北魏斷絕和親,侵犯北魏邊境。
吐穀渾惠王慕容慕璝去世,弟弟慕容慕利延繼位。
【內核解讀】
元嘉十三年公元436年)是南北朝時期充滿戲劇性轉折的一年,這一年的曆史事件不僅勾勒出宋、魏、燕等政權的權力格局變遷,更折射出亂世中人性的複雜、製度的脆弱與文明的碰撞。透過史冊簡練的記載,我們能清晰看到權力漩渦中個體的命運沉浮與時代前行的沉重軌跡。
自毀長城:宋廷的猜忌與軍事支柱的崩塌
檀道濟之死無疑是本年度最令人扼腕的事件。這位立功前朝,威名甚重的名將,最終落得收付廷尉,諸子並誅的結局,本質上是皇權與軍功集團矛盾激化的必然。宋文帝久病不愈引發的權力繼承焦慮,劉湛與劉義康的政治算計,共同編織了一張針對檀道濟的死亡羅網。
其妻向氏高世之勳,自古所忌的預警,道濟臨刑前乃壞汝萬裡長城的怒吼,不僅是個人命運的悲鳴,更道破了封建皇權的致命悖論——既需要能臣猛將安邦定國,又恐懼其功高震主威脅統治。北魏道濟死,吳子輩不足複憚的反應,更從側麵印證了這一誅殺對劉宋國防的毀滅性打擊。薛彤、高進之被比作關、張卻與主將同赴死地,深刻揭示了亂世中角色的悲劇性:他們既是權力博弈的利刃,也注定成為權力傾軋的犧牲品。
宋文帝此舉雖暫時消除了宮車晏駕後的權力隱患,卻摧毀了劉宋王朝的軍事根基。這種寧毀長城,不冒風險的統治邏輯,為日後北魏南侵埋下了伏筆,也成為南朝自毀長城曆史循環的開端。
地緣洗牌:北魏擴張與燕國覆滅的連鎖反應
北魏對北燕的軍事行動,展現了拓跋燾時代強勢擴張的戰略野心。從不許送侍子遣使十餘輩告諭諸國,再到娥清、古弼的精騎突襲,北魏的軍事部署層層遞進,儘顯大國威懾姿態。而北燕的覆滅過程充滿戲劇性:郭生開城納魏兵卻遭猜忌,燕王引高麗兵入援卻淪為傀儡,最終帥龍城見戶東徙,焚宮殿,上演了一出政權滅亡的悲情劇。
高麗在這場博弈中扮演了投機者角色,既遣將迎燕王不送燕王於魏,試圖在魏燕之間漁利。這種首鼠兩端的策略雖暫時保全了自身,卻也為日後北魏的報複埋下伏筆。而北魏最終放棄擊高麗,體現了其戰略決策的務實性——樂平王丕廣修農桑以豐軍實的建議,顯示出北魏已意識到持久國力建設比短期軍事冒險更重要,這為其後來統一北方奠定了認知基礎。
製度博弈:氐族政權的生存智慧與北魏的治理覺醒
氐王楊難當自稱大秦王,置百官皆如天子之製,然猶貢奉宋、魏不絕的舉動,堪稱少數民族政權在夾縫中求生存的經典策略。這種表麵獨立、實質稱臣的雙重姿態,既滿足了內部統治的合法性需求,又避免了與強鄰的直接衝突,展現了亂世中弱小政權的生存智慧。
北魏在處理楊難當問題上的轉變更具深意。諸將誅其豪帥、掠充軍實的主張代表了傳統軍事征服思維,而高允傷其向化之心,為亂必速的諫言,則體現了治理理念的進步。樂平王丕最終撫慰初附,秋毫不犯的決策,不僅穩定了秦、隴局勢,更標誌著北魏從單純軍事征服向以撫代剿治理模式的轉變。這種轉變為北魏後來推行漢化改革、鞏固統治提供了實踐基礎。
文化科技:亂世中的文明微光
在軍事衝突與政治動蕩之外,元嘉十三年的文化科技成就同樣值得關注。錢樂之更鑄渾儀,以水轉之,昏明中星與天相應,不僅是科技史上的重要突破,更體現了劉宋王朝在亂世中維係文化傳承的努力。這台能模擬天體運行的儀器,既是對古代科技的繼承,也象征著農耕文明對宇宙秩序的永恒探索。
零陵王太妃褚氏葬以晉禮的安排,則暗含著劉宋政權對前朝正統性的承認與吸納。這種文化上的延續性,在政權更迭頻繁的南北朝時期,成為維係文明血脈的重要紐帶。
曆史啟示:權力與人性的永恒困局
元嘉十三年的曆史圖景中,處處可見權力對人性的扭曲:宋文帝因猜忌自毀長城,劉義康因權欲矯詔殺人,郭生因投機丟命,楊難當因野心稱帝又不得不稱臣。這些曆史人物的命運軌跡,共同構成了一幅亂世權力博弈的眾生相。
而北魏在擴張中展現的治理覺醒、劉宋在動蕩中堅持的科技探索,則提醒我們:即使在最黑暗的時代,文明的火種也從未熄滅。檀道濟壞汝萬裡長城的呐喊穿越千年時空,成為後世警示統治者用人不疑的經典寓言;北魏撫慰初附的決策,則為邊疆治理提供了曆史借鑒。
元嘉十三年的曆史,本質上是一部權力與人性的教科書。它告訴我們:猜忌是政權的毒藥,務實是治國的良方,而文明的傳承與科技的進步,永遠是穿越亂世迷霧的星光。這一年的興衰榮辱,不僅塑造了南北朝的曆史走向,更為後世留下了關於權力、信任與文明的永恒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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