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甲辰這天,魏主回宮了。
癸醜那天,魏主派司空長孫道生去鎮守統萬。
夏天四月乙亥,魏的侍中、太宰、陽平王杜超被自己手下給乾掉了。
六月,魏北部的老百姓把立義將軍衡陽公莫孤殺了,帶著五千多戶人往北跑。魏派兵追上去,一直追到漠南,把帶頭的給殺了,剩下的全被挪到冀、相、定三州當營戶。
吐穀渾王慕利延的侄子緯世和魏的使者合謀想投降魏,慕利延知道後把他殺了。就在這個月,緯世的弟弟叱力延等八個人跑到魏那邊,魏封叱力延為歸義王。
沮渠無諱去世,他弟弟安周接了班。
魏進入中原以後,雖然也用了不少古代禮儀祭祀天地、宗廟、各路神仙,但還是保留著老習俗,祭拜的胡神特彆多。崔浩建議隻保留那些符合祀典的五十七所,剩下重複的和小神全都彆拜了。魏主聽了他的。
秋天七月癸卯,魏的東雍州刺史沮渠秉想造反,被抓起來砍了。
八月乙醜,魏主去河西打獵,尚書令古弼留守。魏主下詔讓把肥馬給打獵的騎兵,古弼卻全給了瘦馬。魏主氣得大罵:“這個筆頭奴竟敢對我指手畫腳!等我回宮,先把這小子斬了!”古弼腦袋尖尖的,所以魏主總拿“筆”來稱呼他。古弼的手下嚇得不行,怕被連累一起砍頭。古弼說:“我當臣子的,不讓主子沉迷打獵,這罪過小;要是沒防備意外,讓軍隊和國家用的東西短缺,那罪過才大。現在蠕蠕正強勢,南邊的敵人也沒消滅,我把肥馬給軍隊,瘦馬給打獵用,是為國家長遠考慮,就算死了也沒啥!而且這是我自己做的決定,跟你們沒啥關係。”魏主聽說後,感歎道:“有這樣的臣子,真是國家的寶貝啊!”還賞賜了一套衣服、兩匹馬、十頭鹿。
後來有一天,魏主又去山北打獵,打了幾千頭麋鹿。下詔讓尚書派五百輛牛車來運。傳令的人剛走,魏主就對身邊人說:“筆公肯定不會給我派車,你們不如自己用馬運。”說完就往回走。走了一百多裡,收到古弼的奏表,上麵說:“現在秋天穀子都黃了掛在穗上,麻和豆子滿地都是,野豬、鹿在偷吃,鳥和大雁也來糟蹋,再經風雨,損失早晚得有三倍。懇請陛下開恩緩一緩,讓老百姓先收割裝載。”魏主說:“果然跟我想的一樣,筆公真是能為國家著想的大臣啊!”
魏主派員外散騎常侍高濟來訪問。
戊辰那天,任命荊州刺史衡陽王義季為征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兗州刺史,讓南譙王義宣當荊州刺史。當初,皇上因為覺得義宣沒什麼本事,所以不用他;會稽公主念叨了好幾次,皇上沒辦法才用了他。還先下了密詔告誡他:“師護在西邊待太久了,最近上表請求回來,現在打算同意他,讓你去頂替。師護雖然沒什麼特彆大的功勞,但自己很廉潔,也節省用度,待人接物挺豁達,不縱容手下,在西邊名聲不錯,官民都服他,之前也沒人議論說要換他。這次調換,主要是因為你和師護年紀差不多,想讓你們各自試試本事。你去了之後,要是有一件事做得比他差,那在西邊就會出大問題,到時候說不該換人的議論,肯定都怪到我頭上。這事兒其實也容易努力做好,彆讓人又說閒話!”義宣到了任上,自己挺努力振作,事情也處理得還行。
庚辰,會稽長公主去世了。
吐穀渾的叱力延等人向魏請求出兵討伐吐穀渾王慕利延,魏主派晉王伏羅統領各路軍隊去打。
九月甲辰,任命沮渠安周為都督涼、河、沙三州諸軍事、涼州刺史、河西王。
丁未那天,魏主到了漠南,準備偷襲柔然,結果柔然的敕連可汗早就跑遠了,隻好作罷。沒多久敕連可汗死了,他兒子吐賀真繼位,號稱處羅可汗。
魏的晉王伏羅到了樂都,帶兵從小路偷襲吐穀渾,打到大母橋。吐穀渾王慕利延嚇壞了,逃到白蘭,慕利延哥哥的兒子拾寅逃到河西;魏軍殺了五千多人,慕利延的堂弟伏念等人帶著一萬三千戶投降了魏。
冬天十月己卯,任命左軍將軍徐瓊為兗州刺史,大將軍參軍申恬為冀州刺史。把兗州的治所遷到須昌,冀州的治所遷到曆下,申恬是申謨的弟弟。十二月丙戌,魏主回到平城。
這一年,沙州牧李竇到魏去朝見,魏把他留下,讓他當外都大官。
太子率更令何承天編了《元嘉新曆》,上表獻了上去。他通過月食的位置知道太陽在哪兒。又用中星來檢驗,算出堯的時候冬至太陽在須女十度,現在在鬥十七度。還測量日影校準冬至夏至,差了三天多,知道現在的冬至太陽應該在鬥十三四度。於是改了新方法,冬至往後挪了三天五小時,太陽的位置比原來移了四度。另外月亮運行有快有慢,以前的曆法算的初一,月食不在初一或十五;現在都根據月亮運行的快慢來確定小餘,以校正初一和十五的日子。皇上下令交給外麵的人詳細審核。太史令錢樂之等人上奏:都跟承天說的一樣,就是月亮會連續三個大月、連續兩個小月,跟舊曆法比差彆太大,覺得還是應該用舊的。皇上下詔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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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核解讀】
這段史料聚焦於元嘉年間北魏及周邊政權的政治、軍事與文化動態,生動展現了南北朝時期政權更迭、製度變革與民族互動的複雜圖景。透過這些史事,我們既能看到權力博弈的殘酷現實,也能發現製度演進的曆史必然,更能體會到民族融合的深層邏輯。
政治權力的博弈與動蕩
政治領域的權力更迭與反叛事件貫穿這段曆史,凸顯了政權穩定性的脆弱性。夏四月,魏太宰杜超為帳下所殺,六月北部民殺立義將軍莫孤北走,七月東雍州刺史沮渠秉謀反伏誅,短短數月內接連發生的高層遇刺與地方叛亂,反映出北魏統治內部存在嚴重的矛盾隱患。這些叛亂既有地方勢力對中央集權的挑戰,也可能包含了被統治民族的反抗情緒,揭示了北魏在擴張過程中對新征服地區統治的不穩定。
而沮渠無諱卒、弟安周代立的事件,則體現了十六國殘餘政權的延續性困境。北涼殘餘勢力在權力傳承中保持著家族世襲傳統,但在北魏強勢崛起的背景下,其生存空間不斷被壓縮,最終不得不接受北魏的冊封九月以沮渠安周為涼州刺史、河西王),這一過程正是南北朝時期“弱肉強食”政治邏輯的生動寫照。
製度變革與文化整合的嘗試
北魏在文化與祭祀製度上的調整,展現了其作為少數民族政權在漢化過程中的主動探索。崔浩提出“存合於祀典者五十七所,其餘複重及小神悉罷之”的建議並被魏主采納,這一舉措具有重要的文化整合意義。它打破了北魏“胡神甚眾”的舊俗,以“祀典”為標準重構祭祀體係,本質上是通過文化規範的統一強化統治合法性,為後續孝文帝全麵漢化改革埋下伏筆。
不過,這種改革必然觸及傳統習俗與既得利益,崔浩作為漢化改革的推動者,其主張雖被采納,但也反映出北魏統治集團內部漢化與守舊勢力的潛在博弈。從曆史視角看,這種以儒家祭祀體係為核心的文化整合,是少數民族政權鞏固統治的必然選擇,為中華文明的多元一體發展提供了製度基礎。
軍事行動中的戰略智慧與人性光輝
軍事行動中的決策與人物表現,展現了古代政治軍事智慧的多元維度。古弼“以弱馬供獵、肥馬供軍”的舉動,成為君臣關係與治國理念的經典案例。當魏主因獵騎用馬不滿欲斬古弼時,古弼以“不備不虞,乏軍國之用,其罪大”的清醒認知堅持原則,最終贏得魏主“國之寶也”的讚譽。這一事件不僅體現了古代諫臣“以道事君”的政治品格,更揭示了北魏統治集團內部“家國為重”的治理共識。
古弼後來以“秋穀懸黃,麻菽布野”為由暫緩調牛車運獵獲,再次展現了務實治國的理念。魏主從“大怒”到“歎服”的轉變,反映出古代明君在“個人喜好”與“國家利益”之間的理性抉擇,這種君臣互動模式為北魏的穩定發展提供了政治保障。
民族關係與邊疆治理的複雜圖景
民族互動層麵呈現出多元博弈的態勢。吐穀渾內部因“降魏”問題引發分裂,緯世被殺後叱力延等奔魏並獲封“歸義王”,隨後北魏借道征討吐穀渾,斬首五千餘級並接收萬餘落投降。這一係列事件既體現了吐穀渾政權的內部矛盾,也反映了北魏通過“招降納叛”“軍事打擊”相結合的方式拓展邊疆影響力的策略。
北魏對北部反叛民眾“殺其渠帥,餘徙冀、相、定三州為營戶”的處置,則是典型的“分化瓦解+強製同化”治理模式。將少數民族遷徙至內地編入戶籍,既削弱了邊疆反叛勢力,又通過人口流動促進了民族融合,這種政策雖帶有強製性,卻客觀上加速了北方各民族的文化交流與認同。
科技文化的進步與傳統的張力
文化科技領域的變革同樣值得關注。何承天撰《元嘉新曆》是中國古代曆法發展的重要節點,其通過“月食之衝知日所在”“測景校二至”等科學方法,修正了舊曆的誤差,提出“以盈縮定其小餘”的曆法革新。雖然因“月有頻三大,頻二小”的爭議未被完全采納,但體現了古代科學家“求真務實”的探索精神。
太史令錢樂之等堅持“宜仍舊”的態度,則反映了科技變革中傳統慣性的阻力。這種“創新與守舊”的博弈,是中國古代科技發展的常見現象,也說明任何製度或技術的革新都需要突破觀念束縛與利益固化。
曆史啟示:變革中的文明韌性
整體來看,這段曆史揭示了南北朝時期的三大發展邏輯:一是少數民族政權通過製度漢化實現統治合法性的建構;二是軍事征服與文化整合並行的邊疆治理模式;三是科技進步與傳統慣性相互博弈的文明發展路徑。北魏在保留自身特色的同時主動吸收華夏文明成果,古弼等賢臣的務實治國與魏主的理性納諫,共同構成了政權穩定的核心要素。
這些史事也為現代社會提供了曆史鏡鑒:在多元文化交融的背景下,製度創新需要兼顧傳統與現實;權力運行需要“君臣相得”的政治智慧;民族治理需要“剛柔並濟”的科學策略。曆史的價值正在於,讓我們從過往的成敗得失中,汲取麵向未來的智慧與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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