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恭吃了敗仗,他手下的隊主蒯應被北魏俘虜。北魏皇帝派蒯應到小市門要酒和甘蔗,武陵王劉駿給了他,蒯應接著又要駱駝。第二天,北魏皇帝讓尚書李孝伯到南門,給劉義恭送了貂裘,給劉駿送了駱駝和騾子,還說:“北魏皇帝向安北將軍致意,能不能出來見個麵呀?我也不打算攻打這座城,何必讓將士們這麼辛苦地防備呢!”劉駿派張暢打開城門出去見李孝伯,張暢說:“安北將軍向北魏皇帝致意,一直盼著能當麵聊聊呢,但作為臣子,不能跟境外的人私下交往,遺憾不能馬上見到。防備本就是邊境城鎮的常規操作,讓將士們開開心心地做事,他們就算勞累也不會抱怨的啦。”北魏皇帝要柑橘和賭博用具,這邊都給了他,還回贈了氈子、九種鹽和胡豉。北魏皇帝又借樂器,劉義恭回應說:“我帶兵打仗,沒帶這些玩意兒。”李孝伯問張暢:“為啥急急忙忙關城門、斷橋呀?”張暢說:“兩位王爺看你們北魏營壘還沒建好,將士們也累了。我們這兒可有十萬精兵,就怕你們衝動亂來,所以先關城啦。等你們人馬休息好了,咱們再好好弄個戰場,挑個日子痛痛快快地乾一場。”李孝伯說:“客人講禮貌,主人也要會選擇呀。”張暢回懟:“昨天看你們一堆人到門口,可沒覺得有多禮貌。”北魏皇帝派人來說:“給太尉、安北將軍帶個話,為啥不派人到我這兒來呢?咱們之間的情況,雖說不能一下子全了解,但總得看看我這邊人的樣子,知道我這邊人的老幼,了解一下我的為人嘛。要是你們那些輔佐的人不方便來,派個小僮也成呀。”張暢按照兩位王爺的意思回答:“北魏皇帝的長相、能力,來來往往的人早就說清楚啦。李尚書親自來傳達旨意,不怕咱們互相不了解,所以就不另外派人啦。”李孝伯又說:“王玄謨也就是個平平無奇的將領,你們南朝為啥這麼重用他,結果導致打敗仗呢?我們進入你們境內七百多裡了,你們居然都沒人出來抵抗一下。鄒山那麼險要的地方,本是你們依仗的,結果前鋒剛一接觸,崔邪利就趕緊躲進洞裡,被我們將領拖了出來。北魏皇帝饒了他一命,現在他也跟著我們呢。”張暢說:“王玄謨就是我們南方的一個偏將,不算啥大才,隻是讓他當前鋒,大軍還沒到,黃河的冰都快凍上了,王玄謨就趁著夜裡撤兵,才導致軍隊有點小混亂而已。崔邪利被抓,對我們國家能有啥損失!北魏皇帝帶著幾十萬人對付一個崔邪利,還好意思說!你們說進來七百多裡沒人抵抗,這是我們太尉和鎮軍的神機妙算,用兵自有巧妙之處,就不跟你多解釋啦。”李孝伯說:“北魏皇帝不會圍攻彭城,會親自帶兵直搗瓜步。南方的事兒要是辦成了,彭城都不用圍;要是辦不成,彭城也沒啥用。我們現在要到南方的江裡喝水解渴咯。”張暢說:“你們來還是走,隨你們便。要是你們的馬真能喝到長江水,那簡直沒天理了。”之前有童謠說:“虜馬飲江水,佛狸死卯年。”所以張暢才這麼說。張暢說話好聽,氣質優雅,李孝伯和他身邊的人都忍不住讚歎。李孝伯也很能說,臨走的時候,對張暢說:“長史您多保重呀,咱倆離得這麼近,可惜不能握個手。”張暢說:“您也保重,希望能早日平定戰亂,咱們很快就能再見麵啦。要是您能回到宋國,那咱們現在就算認識啦。”
皇上啟用楊文德當輔國將軍,帶兵從漢中西邊進去,想攪動汧、隴一帶。楊文德的同族人楊高帶著陰平、平武的氐族人抵抗他。楊文德進攻楊高,把他殺了,陰平、平武就都平定了。梁州、南秦州刺史劉秀之派楊文德去攻打啖提氐,沒成功,就把楊文德抓起來送到荊州,讓楊文德堂祖父的哥哥楊頭去守葭蘆。
丁未這天,朝廷大赦天下。
北魏皇帝攻打彭城,沒打下來。十二月丙辰初一,他帶兵南下,派中書郎魯秀去廣陵,高涼王拓跋那去山陽,永昌王拓跋仁去橫江,所到之處一片狼藉,城邑的人望風而逃。戊午日,建康開始戒嚴。己未日,北魏軍隊到了淮河邊。
皇上派輔國將軍臧質帶一萬人去救彭城。臧質到了盱眙,北魏皇帝已經過了淮河。臧質讓冗從仆射胡崇之、積弩將軍臧澄之在東山紮營,建威將軍毛熙祚守在前浦,臧質自己在城南紮營。乙醜日,北魏燕王拓跋譚攻打胡崇之等三個營地,全都打敗了他們,臧質卻按兵不動不敢救援。臧澄之是臧燾的孫子,毛熙祚是毛修之哥哥的兒子。當天晚上,臧質的軍隊也潰散了,臧質扔下輜重器械,隻帶著七百人逃到盱眙城。
一開始,盱眙太守沈璞剛到任的時候,王玄謨還在滑台,江淮一帶沒什麼警報。沈璞覺得盱眙郡處於交通要道,就修城牆、挖護城河,儲備錢糧、箭矢石頭,做好守城的準備。他的下屬們都覺得他做得過分,朝廷也覺得他小題大做。等到北魏軍隊往南來,很多地方的太守都棄城逃跑了。有人勸沈璞回建康,沈璞說:“敵人要是覺得這城小,看不上,那有啥可怕的!要是他們硬來攻城,這就是我報效國家的時候,也是你們封侯的好機會呀,為啥要走呢!你們見過幾十萬人擠在小城下麵還攻不下來的嗎?昆陽之戰、合肥之戰,就是現成的例子。”大家心裡才稍微安定了些。沈璞召集到兩千精兵,說:“這就夠啦!”等臧質往盱眙城這邊來的時候,大家對沈璞說:“敵人要是不攻城,那這些人也沒啥用;要是攻城,這城裡就隻能容納現有的兵力。地方小,人多了,很容易出問題。而且敵眾我寡,這大家都知道,要是臧質帶來的人能打退敵人保住城,那功勞可就沒咱們的份兒了;要是為了逃避罪責回都城,要用到船隻,肯定又會互相踩踏。這隻能是個麻煩,不如關著門彆讓他們進來。”沈璞感歎說:“敵人肯定攻不下城,我敢跟你們保證。用船逃跑的想法,早就打消了。敵人的殘忍,從古到今都少見,被他們屠殺、折磨的慘狀,大家都看到了,就算僥幸活下來,也不過是被抓到北方當奴婢罷了。他們雖然是一群烏合之眾,但難道不怕這個嗎!這就是所謂的‘同舟共濟,就算是胡人和越人也能齊心’呀。現在人多,敵人就會退得快,人少,敵人就退得慢。我難道是想獨占功勞才留著敵人嗎!”於是打開城門讓臧質進來。臧質看到城裡物資豐富,特彆高興,大家都歡呼萬歲,然後就和沈璞一起守城。北魏軍隊南下入侵,不帶糧草,就靠搶劫。過了淮河之後,老百姓大多都躲起來了,他們搶不到東西,人馬又餓又累。聽說盱眙有存糧,就想搶來作為北歸的物資。打敗胡崇之等人後,攻打盱眙城沒打下來,就留下將領韓元興帶幾千人守盱眙,自己帶著大軍繼續南下。這樣一來,盱眙的防守反而更加完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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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午日,北魏皇帝到了瓜步,拆老百姓的房子,砍蘆葦做筏子,揚言要渡江。建康城一片恐慌,老百姓都擔著擔子準備隨時跑路。壬午日,建康內外全麵戒嚴,丹陽境內所有人家都要出壯丁,王公以下的子弟都要服役。皇上命令領軍將軍劉遵考等人帶兵分彆把守重要渡口,巡邏的範圍上遊接到於湖,下遊到蔡洲,戰船排列成營,沿著江邊連綿不絕。從采石到暨陽,長達六七百裡。太子劉劭出城鎮守石頭城,統領水軍,丹陽尹徐湛之守石頭城的倉城,吏部尚書江湛兼任領軍將軍,軍事方麵的事務都交給他處理。
皇上登上石頭城,一臉憂愁,對江湛說:“北伐這個主意,讚同的人沒幾個。現在讓老百姓這麼辛苦,心裡挺過意不去的。給大臣們帶來這麼多麻煩,是我的錯呀。”又說:“要是檀道濟還在,哪能讓敵人打到這兒來!”皇上又登上莫府山,觀察形勢,懸賞北魏皇帝和王公大臣的腦袋,承諾給封爵、金銀綢緞。還派人在空村子裡放了下了野葛毒的酒,想毒死北魏人,結果啥用都沒有。
北魏皇帝在瓜步山上鑿了一條盤旋的道路,在上麵搭了氈房。他不喝黃河以南的水,用駱駝馱著黃河以北的水跟著自己。還給皇上送了駱駝、名馬,求和並請求聯姻。皇上派奉朝請田奇給北魏皇帝送去各種珍貴美食。北魏皇帝拿到柑橘,馬上就吃了,還大口喝酃酒。他身邊有人湊到他耳邊悄悄說話,懷疑食物裡有毒。北魏皇帝沒搭理,舉手指著天,把孫子指給田奇看,說:“我大老遠跑到這兒,不是為了啥功名,就是想跟你們繼續交好,讓老百姓過上太平日子,永遠結成姻親。宋國要是能把公主嫁給我這個孫子,我就把女兒嫁給武陵王,從今往後,我保證不再往南侵犯。”
田奇回來後,皇上召集太子劉劭和大臣們商量這件事。大家都覺得應該答應,江湛說:“這些北方少數民族不講情義,答應他們也沒啥好處。”劉劭生氣了,對江湛說:“現在三位王爺都處境危險,你咋還固執地堅持不同意見呢!”說話的聲音和臉色都很嚴厲。散會之後,大家一起往外走,劉劭讓持劍的侍從和左右的人推擠江湛,江湛差點摔倒。
劉劭又對皇上說:“北伐失敗,丟了那麼多臉,好幾個州都淪陷了,隻有殺了江湛、徐湛之才能向天下人謝罪。”皇上說:“北伐本來就是我的主意,江湛、徐湛之隻不過沒反對罷了。”從此,太子和江湛、徐湛之就結下梁子了,北魏的聯姻最後也沒成。
【內核解讀】
這段史料生動還原了南北朝時期劉宋與北魏在軍事對峙中的外交交鋒與戰略博弈,字裡行間儘顯戰爭陰雲下的智慧較量、人性抉擇與時代困局,其曆史細節背後蘊含著多重值得深思的維度。
外交辭令:沒有硝煙的戰場
宋魏雙方的外交互動堪稱古代“心理戰”的經典案例。北魏主拓跋燾通過索要酒、甘蔗、柑橘、博具等日常物品,看似隨意的舉動實則暗藏試探,既想觀察宋軍的戰備心態,又試圖在氣勢上占據主動。而劉宋方麵的應對則展現了極高的語言藝術,張暢作為武陵王駿的代表,麵對李孝伯的步步緊逼,始終保持著“人臣無境外之交”的禮儀底線,卻又在話語中暗藏鋒芒。
當被問及“為何閉門絕橋”時,張暢以“恐輕相陵踐”回應,既強調了宋軍的軍事實力,又為緊閉城門的行為賦予了合理借口;麵對王玄謨戰敗的詰問,他將其輕描淡寫為“戎馬小亂”;對崔邪利被俘的嘲諷,則反譏北魏“以數十萬眾製一崔邪利”的不值一提。這種“弱而不卑”的外交辭令,在實力懸殊的背景下,最大限度地維護了劉宋的尊嚴。
戰略抉擇:守城與棄城的博弈
盱眙太守沈璞的堅守成為這段曆史中最亮眼的戰略抉擇。在“守宰多棄城走”的大環境下,他力排眾議,堅持“繕城浚隍,積財穀,儲矢石”,其“昆陽、合肥”的典故引用,既展現了曆史智慧的借鑒,更體現了堅定的守城信念。當臧質兵敗來投時,他拒絕了“閉門勿受”的建議,以“同舟而濟,胡、越一心”的全局觀接納友軍,最終形成了合力抗敵的局麵。
沈璞的決策背後是對戰爭本質的深刻理解:他深知北魏“不齎糧用,唯以抄掠為資”的弱點,預判到盱眙的糧草儲備會成為敵軍必爭之地;同時看透了“兵多則虜退速”的攻防規律,拒絕了狹隘的“專功”思維。這種以全局為重、以信念守城的戰略眼光,在亂世中尤為可貴。
人性百態:戰爭中的眾生相
這段史料也勾勒出戰爭背景下的多樣人性。拓跋燾的強勢與狡黠儘顯於“聲言欲渡江”的威懾和“求和請婚”的試探中,其“不飲河南水,以橐駝負河北水自隨”的細節,既體現了北方民族的警惕,也暗藏著對南方水土的不信任。劉宋內部則呈現出鮮明對比:張暢的從容善辯、沈璞的堅定果決、太子劭的暴躁易怒欲斬江湛謝天下)、臧質的臨陣潰逃,不同人物的選擇共同構成了亂世中的生存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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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為動人的是沈璞對“屠剝之苦”的認知,他深知百姓麵對敵軍“不過得驅還北國作奴婢耳”的悲慘命運,這種對民生疾苦的體察,成為其堅守孤城的深層動力。而北魏“所過無不殘滅,城邑皆望風奔潰”的暴行記錄,則為這場戰爭增添了沉重的人道主義底色。
曆史啟示:戰爭中的永恒命題
這段曆史片段折射出戰爭中的永恒命題:實力與道義的博弈、局部與全局的平衡、堅守與變通的抉擇。北魏雖有軍事優勢,卻因“抄掠無所得”陷入“人馬饑乏”的困境,暴露了掠奪型戰爭的內在缺陷;劉宋雖處弱勢,卻因沈璞等地方官的堅守和張暢等外交官的智慧,在戰略上形成了有效抵抗。
同時,宋文帝“檀道濟若在,豈使胡馬至此”的感歎,揭示了人才對戰爭勝負的關鍵作用;而“北伐自是我意,江、徐但不異耳”的擔當,則展現了君主在戰敗後的責任認知。這些曆史細節不僅還原了一場戰爭的進程,更留下了關於戰略、人性與治國的深刻思考。
結語
這段南北交鋒的曆史,沒有簡單的勝負定論,卻在外交辭令的交鋒、戰略抉擇的博弈、人性百態的呈現中,展現了亂世中的生存智慧與文明韌性。張暢的辭令、沈璞的堅守、拓跋燾的進退,共同構成了一幅生動的戰爭圖景,為後人提供了理解古代戰爭形態、戰略思維與人性本質的珍貴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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