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紀十,起止公元501年辛巳年),共一年。
中興元年公元501年,辛巳年)
春天,正月丁酉日,東昏侯任命晉安王蕭寶義為司徒,建安王蕭寶寅為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乙巳日,南康王蕭寶融開始稱相國,宣布大赦天下;任命蕭穎胄為左長史,蕭衍為征東將軍,楊公則為湘州刺史。戊申日,蕭衍從襄陽出發,留下弟弟蕭偉總管州府事務,蕭憺守著堡壘城,府司馬莊丘黑守樊城。蕭衍走了之後,州裡的兵力和儲備物資都空虛了。魏興太守裴師仁、齊興太守顏僧都都不聽蕭衍的命令,起兵想要襲擊襄陽,蕭偉、蕭憺派兵在治平半路攔截攻擊,把他們打得大敗,雍州這才安定下來。
北魏那邊,鹹陽王元禧當上了上相,卻不怎麼管政務,又驕橫又奢侈,還貪戀女色,乾了不少違法的事兒,北魏皇帝對他挺反感的。元禧派仆人去找領軍於烈,想要一些過去的羽林虎賁衛士,讓他們拿著兵器跟著自己進出。於烈說:“天子守喪期間,國事都交給宰輔處理。我領軍隻知道掌管宮廷警衛,沒有皇帝詔書,不敢違反規定滿足私人要求。”元禧的仆人灰溜溜地回去了。元禧又派人跟於烈說:“我是天子的兒子,天子的叔父,身為首席輔政大臣,我有所需求,和皇帝詔書有啥不一樣!”於烈嚴肅地說:“我不是不知道王爺您尊貴,可為啥要讓私人仆人來索要天子的羽林衛士!我的頭你可以拿走,羽林衛士絕對不行!”元禧很生氣,就任命於烈為恒州刺史。於烈不想去外地,堅決推辭,元禧不答應;於烈就稱病不出門。
於烈的兒子左中郎將於忠兼任直閣,經常在北魏皇帝身邊。於烈讓於忠跟北魏皇帝說:“各位王爺太專橫放肆了,心思難以捉摸。應該早點罷免他們,您親自掌握大權。”北海王元詳也偷偷把元禧的過錯惡行告訴皇帝,還說彭城王元勰很得人心,不適合長期輔政。皇帝覺得有道理。
當時要舉行礿祭,王公們都在廟東坊齋戒。皇帝夜裡讓於忠告訴於烈:“明天早上進宮來見我,會有安排。”天剛亮,於烈就到了。皇帝命令於烈帶領直閣等六十多人,宣布旨意召見元禧、元勰、元詳,把他們護衛送到皇帝那裡。元禧等人在光極殿拜見皇帝,皇帝說:“我拓跋恪雖然沒什麼才能,但有幸繼承皇位。近來我一直生病,確實依靠各位叔父,才勉強維持生命,一轉眼就過了三年。各位叔父多次誠懇地請求退位,現在我就親自處理各種政務。你們先回自己的官府,之後會有彆的安排。”又對元勰說:“近來南北事務繁忙,沒能讓您實現超脫的誌向。我拓跋恪算什麼人,怎敢長時間違背先帝的遺詔,現在就滿足叔父您歸隱的意願。”元勰答謝說:“陛下孝順恭敬,遵從先帝遺詔,對上成就了您聖明的美譽,對下滿足了微臣的心願,回想過去,感慨現在,真是悲喜交加。”庚戌日,皇帝下詔讓元勰以王爺身份回府;元禧晉升為太保;元詳為大將軍、錄尚書事。尚書清河人張彝、邢巒聽說有這麼不尋常的人事變動,嚇得逃跑,出了洛陽城,被禦史中尉中山人甄琛彈劾。皇帝下詔書嚴厲斥責了他們。又任命於烈為領軍,還加封為車騎大將軍,從這以後於烈長期在宮中值班,國家軍政大事,他都能參與。
北魏皇帝當時十六歲,還沒辦法親自處理各種事務,都交給身邊的人。於是得寵的大臣茹皓、趙郡王仲興、上穀人寇猛、趙郡人趙修、南陽人趙邕以及外戚高肇等人開始掌權,北魏的朝政逐漸衰落。趙修尤其受寵,短短一個月左右,就接連升職到光祿卿;每次他升官,皇帝都親自到他家裡設宴慶賀,王公百官都跟著去。
辛亥日,東昏侯去南郊祭祀,宣布大赦天下。
丁巳日,北魏皇帝在太極前殿接見大臣們,告訴他們自己要親自處理政務的想法。壬戌日,任命鹹陽王元禧兼任太尉,廣陵王元羽為司徒。北魏皇帝把元羽叫進內宮,當麵任命他。元羽堅決推辭說:“元勰本來就不願意擔任這個職位,陛下卻強行讓他做。現在剛免去他這個官職,又讓我來代替,肯定會招來大家的議論。”於是就任命元羽為司空。
二月乙醜日,南康王任命冠軍長史王茂為江州刺史,竟陵太守曹景宗為郢州刺史,邵陵王蕭寶修為荊州刺史。
甲戌日,北魏大赦天下。
壬午日,東昏侯派羽林兵攻打雍州,朝廷內外都戒嚴。
甲申日,蕭衍到了竟陵,命令王茂、曹景宗為先鋒部隊,讓中兵參軍張法安守竟陵城。王茂等人到了漢口,將領們商量著要合兵包圍郢城,再分兵去襲擊西陽、武昌。蕭衍說:“漢口寬度不到一裡,兩邊射箭都能射到,房僧寄帶著重兵堅守,和郢城形成犄角之勢;要是我們把所有兵力都往前推進,房僧寄肯定會截斷我們的後路,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不如派王茂、曹景宗各路軍隊渡江,和荊州的軍隊會合,去逼近郢城;我自己帶兵包圍魯山,打通沔水和漢水的通道,讓鄖城、竟陵的糧食能船挨著船地運過來,江陵、湘中的軍隊也陸續趕來,兵多糧足,還怕這兩座城攻不下來嗎!天下的事兒,都可以輕鬆拿下了。”於是就讓王茂等人率領軍隊渡江,駐紮在九裡。張衝派中兵參軍陳光靜打開城門迎戰,王茂等人把他打敗了。陳光靜戰死,張衝就據城堅守。曹景宗於是占領了石橋浦,軍隊相連,一直向下到加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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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州派冠軍將軍鄧元起、軍主王世興、田安之帶領幾千人在夏首和雍州的軍隊會合。蕭衍修築漢口城來守住魯山,命令水軍主義陽人張惠紹等人在江中巡邏,切斷郢城和魯城之間的通信聯絡。楊公則率領湘州的軍隊在夏口會合。蕭穎胄命令荊州各路軍隊都受楊公則指揮,就連蕭穎達也歸他管。
府裡商議要派人去管理湘州事務,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西中郎中兵參軍劉坦對大家說:“湘州這地方的民情,容易被擾亂,還不太容易相信外人,用武將吧,他們會欺壓百姓,用文人呢,又沒有足夠的威望和謀略;要是想讓一州安定,讓軍民都有飯吃,沒人比我更合適了。”於是就任命劉坦為輔國長史、長沙太守,去管理湘州事務。劉坦以前在湘州待過,對很多人有舊恩,迎接他的人在路上排了很多。他到任後,挑選能乾的官吏分彆到十個郡,征調百姓運送三十多萬斛租米來支援荊州和雍州的軍隊,從此物資糧食就不缺了。
三月,蕭衍讓鄧元起進駐南堂西渚,田安之駐紮在城北,王世興駐紮在曲水舊城。丁酉日,張衝病死,驍騎將軍薛元嗣和張衝的兒子張孜以及征虜長史江夏內史程茂一起守郢城。
【內核解讀】
這段記載生動展現了中興元年公元501年)南北朝時期的政治動蕩與軍事博弈,從中可窺見亂世中權力更迭的殘酷邏輯與各方勢力的生存策略,具體可從以下幾方麵解讀:
南齊政局:權力真空下的分裂與對抗
東昏侯蕭寶卷的統治已顯露崩潰跡象。其看似常規的人事任命如晉安王、建安王的官職調整),實則是在各方勢力蠢蠢欲動時的被動維穩。而南康王蕭寶融稱相國、蕭衍從襄陽起兵,標誌著南齊內部的分裂已公開化。
蕭衍的軍事部署體現了其戰略眼光:他沒有急於集中兵力強攻郢城,而是先分兵控製漢口、魯山等關鍵節點,打通糧道並阻斷敵軍聯係,以“兵多食足”為持久戰做準備。這種“穩紮穩打”的思路,與東昏侯“遣羽林兵擊雍州”的倉促應對形成鮮明對比,暗示了雙方實力與格局的差距。
劉坦治理湘州的案例則展現了亂世中“民心與物資”的重要性。他憑借舊恩穩定地方,迅速征集三十萬斛租米支援前線,證明了後勤保障對軍事行動的決定性作用——即便在戰亂年代,“得民心者得糧草”仍是不變的規律。
北魏政局:少主親政背後的權力洗牌
北魏孝文帝元恪時年16歲)的親政過程充滿暗流。鹹陽王禧的驕橫試圖私調羽林虎賁)、於烈的強硬反抗“烈頭可得,羽林不可得”),本質是舊勳貴與皇權的衝突。孝文帝通過突然發難召見諸王並收回權柄),看似完成了權力交接,但將政務委於“幸臣”與外戚,實則埋下了新的隱患。
這段記載揭示了北魏由盛轉衰的關鍵轉折:孝文帝雖有親政之名,卻無掌控全局之實,茹皓、趙修等近臣的崛起,打破了原有的權力平衡。而張彝、邢巒因“處分非常”而逃亡,更反映出朝堂上下對新權力格局的恐慌——這種“少主+幸臣”的模式,為後來北魏的內亂埋下伏筆。
共性規律:亂世中的權力邏輯
實力決定話語權:蕭衍能以雍州為基地起兵,在於其提前布局留弟守襄陽、穩定後方);北魏於烈敢對抗鹹陽王,源於其掌握宿衛兵權。
後勤是戰爭核心:蕭衍強調“鄖城、竟陵之粟方舟而下”,劉坦征集湘州糧米,均說明“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鐵律。
權力真空必生亂:南齊東昏侯失政導致宗室割據,北魏孝文帝年幼引發近臣專權,印證了“權力不被約束或缺乏核心”時的混亂必然性。
整體而言,這段曆史猶如一幅“亂世權力圖譜”:南齊的分裂與北魏的內耗,共同構成了南北朝中期的動蕩底色。而蕭衍的崛起與北魏的衰落,也在此埋下了伏筆——曆史的走向,往往就藏在這些看似瑣碎的任免、軍事部署與權力博弈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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