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巳日,南康王在江陵登基當皇帝,改了年號,宣布大赦天下,設立宗廟,修建南北郊祭祀場所,州府城門的設置都依照建康皇宮的規格,設置尚書五省,任命南郡太守為尹,讓蕭穎胄當尚書令,蕭衍為左仆射,晉安王蕭寶義為司空,廬陵王蕭寶源為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建安王蕭寶寅為徐州刺史,散騎常侍夏侯詳為中領軍,冠軍將軍蕭偉為雍州刺史。丙午日,下詔封平民蕭寶卷為涪陵王。乙酉日,讓尚書令蕭穎胄代理荊州刺史,給蕭衍加官為征東大將軍、都督征討諸軍事,賜予假黃鉞。當時蕭衍駐紮在楊口,和帝派禦史中丞宗夬去慰勞軍隊。寧朔將軍新野的庾域暗示宗夬說:“不授予蕭衍黃鉞,就沒辦法讓各路諸侯聽從他指揮。”宗夬回到江陵,就有了這樣的任命。薛元嗣派軍主沈難當率領幾千艘輕快小船,橫渡江水前來挑戰,張惠紹等人出擊並擒獲了他。
癸醜日,東昏侯任命豫州刺史陳伯之做江州刺史、假節、都督前鋒諸軍事,向西去攻打荊州和雍州。
夏天,四月,蕭衍從沔水出兵,命令王茂、蕭穎達等人進軍逼近郢城,薛元嗣不敢出城。將領們想要攻城,蕭衍沒答應。
北魏的廣陵惠王元羽和員外郎馮俊興的老婆通奸,夜裡前往幽會,被馮俊興打了一頓後藏了起來;五月壬子日,元羽去世。
北魏皇帝開始親自處理政務後,那些得寵的人把持權力,王公大臣很難有機會見到皇帝。鹹陽王元禧心裡很不安穩,齋帥劉小苟多次跟元禧說,聽說皇帝身邊的人講要誅殺元禧。元禧更加害怕,就和王妃的哥哥兼給事黃門侍郎李伯尚、氐王楊集始、楊靈祏、乞伏馬居等人謀劃造反。正好趕上皇帝去北邙打獵,元禧和他的黨羽在城西的小宅子裡會合,打算發兵襲擊皇帝,還讓長子元通偷偷進入河內起兵響應。乞伏馬居勸元禧說:“咱們回到洛陽城,關上城門,皇帝肯定會往北逃到桑乾,殿下您可以截斷河橋,在河南當皇帝。”眾人的想法不一致,有人想乾,有人猶豫,元禧心裡也更加遲疑,從早上到下午,一直拿不定主意,最後就約定不泄露此事,各自散去。楊集始出來後,馬上騎馬跑到北邙向皇帝告發了這件事。
直寢苻承祖、薛魏孫和元禧一起謀劃造反,當天,皇帝在佛塔的背陰處睡覺,薛魏孫想趁機殺掉皇帝,苻承祖說:“我聽說殺天子的人會得癩瘡。”薛魏孫這才作罷。沒過多久皇帝睡醒了,楊集始也趕到了。皇帝身邊的人都四處去追逐獵物,身邊的護衛沒剩幾個,大家倉促之間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左中郎將於忠說:“我父親領軍於烈留守京城,我估計他的防備肯定很周全,沒必要擔心。”皇帝派於忠快馬回去查看情況,於烈已經分派兵士嚴密防備,還讓於忠回來上奏說:“我雖然老了,但心力還夠用。這些人成不了氣候,不值得擔憂,希望陛下從容回宮,以安定人心。”皇帝聽了很高興,從華林園回到宮中,拍著於忠的後背說:“你還挺讓人滿意的!”
元禧不知道事情已經敗露,和姬妾及身邊的人住在洪池彆墅,派劉小苟送去奏啟,說自己是去巡查農田收成情況。劉小苟到了北邙,已經遇到了士兵,士兵們覺得劉小苟穿著紅色衣服很奇怪,想殺了他。劉小苟急得沒辦法,說自己是來告發有人造反的,士兵們這才放過他。有人對元禧說:“殿下您召集眾人謀劃大事,現在半途而廢,恐怕事情一定會泄露,今晚怎麼還能這麼放鬆呢!”元禧說:“我又不是不懂事,當然知道要愛惜自己,還用得著彆人說!”那人又說:“殿下您的長子已經渡過黃河了,兩邊又不通消息,難道不擔心嗎!”元禧說:“我已經派人去追他了,估計現在應該回來了。”當時元通已經進入河內,正在部署兵器,釋放囚徒。於烈派直閣叔孫侯率領三百名虎賁軍去抓捕元禧。元禧得知消息後,從洪池往東南方向逃跑,跟著的僮仆沒幾個,渡過洛水,逃到柏穀塢時,追兵趕到,抓住了他,押送到華林都亭。皇帝當麵責問他謀反的情況,壬戌日,元禧被賜死在自己家中。參與謀反的人中有十多個被處死,他的幾個兒子都被開除皇室宗籍,隻給了他們少量的財產和奴婢,其他的家財都分給了高肇和趙修家,剩下的賞賜給朝廷內外的官員,一直到九品以下的官員,多的能得到一百多匹布,少的也有十匹。元禧的幾個兒子缺衣少食,隻有彭城王元勰多次救濟他們。河內太守陸琇聽說元禧失敗了,就砍下元禧兒子元通的腦袋送去。北魏朝廷認為陸琇在元禧還沒失敗之前,沒有抓捕元通,懷疑他和元禧串通,把他召回廷尉,陸琇死在了獄中。皇帝覺得元禧無緣無故就謀反,從此更加疏遠猜忌皇室宗親。
巴西太守魯休烈、巴東太守蕭惠訓不聽從蕭穎胄的命令;蕭惠訓派兒子蕭璝帶兵攻打蕭穎胄,蕭穎胄則派汶陽太守劉孝慶駐紮在峽口,和巴東太守任漾之等人一起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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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昏侯派軍主吳子陽、陳虎牙等十三支軍隊去救援郢州,進駐到巴口。陳虎牙是陳伯之的兒子。
【內核解讀】
這段史料生動勾勒出南北朝時期政權更迭與宮廷動蕩的複雜圖景,字裡行間儘顯權力博弈的殘酷與人性的多麵性,其背後折射出的曆史邏輯與政治規律引人深思:
南朝蕭梁崛起的合法性敘事與軍事博弈
南康王蕭寶融在江陵稱帝,是南朝齊梁交替的關鍵節點。從政治操作來看,其改元、立宗廟、仿建康宮製等一係列舉措,本質是通過複製皇權符號構建統治合法性。而對蕭衍假黃鉞的授權過程尤其耐人尋味——庾域借宗夬勞軍之機暗示權力不足,最終促成決策,既體現蕭衍軍事實力對政權的實際掌控,也暴露了傀儡政權與實力派之間的微妙平衡。
軍事層麵,蕭衍對郢城圍而不攻的策略,與東昏侯派陳伯之西擊形成對峙。這種僵局背後,是南朝士族與軍閥勢力的重新洗牌,蕭衍通過總帥侯伯的權威積累,為日後代齊建梁埋下伏筆。
北魏鹹陽王謀反:權力漩渦中的人性困局
北魏鹹陽王禧的謀反堪稱失敗的政變樣本。其動機源於孝文帝親政後嬖幸擅權引發的宗室危機感,但整個過程暴露了貴族叛亂的致命弱點:
決策癱瘓:從還入洛城斷河橋的策略搖擺,從自旦至晡的猶豫不決,展現出缺乏政治決斷力的貴族通病;
信念崩塌:苻承祖以殺天者身當病癩為由阻止弑帝,反映出宗教倫理對政治暴力的製約;
信息錯位:楊集始的告密與禧不知事露的遲鈍形成強烈對比,凸顯政變中信息掌控的決定性作用。
而北魏孝文帝的應對則體現了權力博弈的智慧——於烈的與於忠的形成一剛一柔的配合,既穩定了局勢,又通過之舉強化了臣屬忠誠,這種恩威並施的統治術,恰是皇權存續的關鍵。
跨政權對比:動蕩時代的權力邏輯共性
南朝與北魏的同期動蕩,揭示出中古時期政權更迭的共性規律:
合法性危機:無論是蕭寶融的新帝即位還是北魏宗室的,本質都是對現有權力合法性的挑戰;
軍事與政治的共生:蕭衍靠假黃鉞鞏固軍權,北魏靠禁軍虎賁三百人平定叛亂,證明暴力機器是權力博弈的終極保障;
人性的脆弱性:蕭穎胄與蕭衍的權力分配、鹹陽王禧的與猶豫,都顯示在絕對權力麵前,人性的貪婪、恐懼與僥幸會放大決策失誤。
這段曆史最深刻的啟示在於:任何政權的動蕩,看似是外部勢力的挑戰,實則是內部權力結構失衡的必然結果。南朝的軍閥崛起與北魏的宗室叛亂,不過是同一曆史命題的不同解——當權力失去製約與共識,動蕩便成為重新洗牌的唯一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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