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子日,北魏尊胡太妃為皇太後,讓她住在崇訓宮。於忠兼任崇訓衛尉,劉騰擔任崇訓太仆,加授侍中,侯剛任侍中、撫軍將軍。又任命太後的父親胡國珍為光祿大夫。
庚辰日,定州刺史田超秀率領三千人投降北魏。
戊子日,北魏大赦天下。
己醜日,北魏清河王元懌晉升為太傅,兼任太尉,廣平王元懷為太保,兼任司徒,任城王元澄為司空。庚寅日,北魏任命車騎大將軍於忠為尚書令,特進崔光為車騎大將軍,兩人都加授儀同三司。北魏江陽王元繼,是元熙的曾孫,之前擔任青州刺史,因為把良家女子當作婢女而被剝奪爵位。元繼的兒子元叉娶了胡太後的妹妹,壬辰日,下詔恢複元繼原來的封爵,任命元叉為通直散騎侍郎,元叉的妻子為新平郡君,還授予她女侍中的職位。
大臣們上奏請求皇太後臨朝聽政,九月乙未日,靈太後開始臨朝處理政務,這時她還是以令行事,大臣們上書稱她為殿下。太後聰明伶俐,很喜歡讀書寫文章,射箭能射中針孔,政務都親自下筆裁決。加授胡國珍為侍中,封安定公。
自從郭祚等人死後,生殺大權都在於忠手中,王公大臣們都怕他,走路都不敢出聲,大氣都不敢喘。太後親政後,就解除了於忠侍中、領軍、崇訓衛尉的職務,隻讓他擔任儀同三司、尚書令。過了十多天,太後把門下侍官召到崇訓宮,問道:“於忠擔任尚書令,他的聲望怎麼樣?”大家都說:“他不稱職。”於是就讓於忠出任都督冀、定、瀛三州諸軍事、征北大將軍、冀州刺史;任命司空元澄兼任尚書令。元澄上奏說:“安定公胡國珍)應該可以出入皇宮,參與商議重要事務。”太後下詔同意了。
甲寅日,北魏元遙打敗大乘賊,擒獲法慶及首領一百多人,把他們的首級送到洛陽。
梁朝左遊擊將軍趙祖悅襲擊北魏的西硤石,占領此地來威逼壽陽;又修築外城,遷移淮河沿岸的百姓到城內居住。將軍田道龍等人分頭攻打各個據點,北魏揚州刺史李崇分彆派遣將領抵抗。癸亥日,北魏派代理鎮南將軍崔亮攻打西硤石,又派鎮東將軍蕭寶寅去破壞淮河上的堤壩。
冬天十月乙酉日,北魏任命胡國珍為中書監、儀同三司,侍中的職位照舊。
甲午日,弘化太守杜桂獻出郡城投降北魏。
當初,於忠掌權的時候,說魏世宗答應給他優厚的升遷;太傅元雍等人都不敢違抗,就給於忠加授車騎大將軍。於忠又自認為在皇帝新舊交替之際有安定國家的功勞,暗示百官要給自己賞賜;元雍等人商議封於忠為常山郡公。於忠又不好意思單獨接受,就暗示朝廷,讓同在門下省的人都加封邑。元雍等人沒辦法,又封崔光為博平縣公,但尚書元昭等人不停地上訴反對。太後讓公卿大臣們再次商議,太傅元懌等人上奏說:“先帝去世,我們迎接新皇帝,在宮中侍衛,這是臣子的本職工作,不能把這個當作功勞。我們之前商議給於忠封地,隻是因為害怕他的權勢,想暫且避免他的殘暴行為。如果把功勞和過錯相抵,都不應該賞賜,請求全部追回剝奪。”崔光也把封爵的印綬和封地送了回去。這樣的表章上了十多次,太後終於同意了。
高陽王元雍上表彈劾自己,說:“我剛進入柏堂的時候,看到詔旨的發布都由門下省決定,我作為臣子卻執行君主的命令,明明知道不對卻沒辦法禁止;於忠專權,生殺隨心所欲,我卻不能違抗。於忠謀劃著要殺我,幸虧有人阻攔;我想把於忠調出京城,想法還沒實施,反而被於忠罷了官。我空占著官位,白拿俸祿,辜負了皇上的恩寵,請求回到家中,聽候有關部門的處罰。”太後因為於忠有保護自己的功勞,沒有追究他的責任。十二月辛醜日,任命元雍為太師,兼任司州牧,不久又讓他錄尚書事,和太傅元懌、太保元懷、侍中胡國珍一起進入門下省,共同處理日常政務。
己酉日,北魏崔亮到達硤石,趙祖悅迎戰失敗,關閉城門堅守;崔亮進兵包圍了他。
乙卯日,北魏皇帝和太後拜謁景陵。
這年冬天,天氣特彆冷,淮河、泗水都結冰了,浮山堰的士兵凍死的有十分之七八。北魏益州刺史傅豎眼,性格清正廉潔,百姓和獠人都很愛戴他。龍驤將軍元法僧代替傅豎眼擔任益州刺史,他向來沒有治理才能,還貪婪殘暴,王、賈等姓氏,本是益州的世家大族,元法僧卻把他們都征召為兵。葭萌百姓任令宗趁著眾人對北魏不滿,殺了北魏的晉壽太守,獻城投降梁朝,百姓和獠人大多響應他;益州刺史鄱陽王蕭恢派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張齊率領三萬士兵去迎接。元法僧是元熙的曾孫。
北魏岐州刺史趙王元謐,是元乾的兒子,治理政事非常殘暴。有一天,他關閉城門大肆搜捕,抓人來搶奪財物,各種酷刑都用上了,還無緣無故殺了六個人,全城的人都又驚又怕;眾人於是大聲呼喊,聚集在城門,元謐登上城樓,毀掉樓梯來保護自己。胡太後派遊擊將軍王靖快馬趕到,向城中百姓宣告旨意,城中百姓打開城門謝罪,送上城門鑰匙,於是罷免了元謐的刺史職務。元謐的妃子,是太後的侄女。元謐回到洛陽後,被任命為大司農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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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因為北魏皇帝還年幼,不能親自祭祀,想代替他去祭祀;禮官們廣泛討論,認為不可以。太後就問侍中崔光,崔光引用漢和熹鄧太後祭祀宗廟的舊事,太後很高興,於是就代行祭祀之事。
【內核解讀】
這段史料勾勒出北魏宣武帝去世後、孝明帝初期的政治圖景,其中權力更迭的邏輯、人物關係的博弈與製度運行的張力,在現代視角下仍具深刻啟示:
權力真空期的“規則重構”
宣武帝去世後,胡太後從“太妃”到“臨朝稱製”的躍遷,本質是對北魏“子貴母死”舊製的突破。於忠憑借“保護之功”專擅生殺,卻在胡太後親政後迅速失勢,印證了權力合法性的脆弱性——暴力可以暫時掌控局麵,但缺乏製度背書與人心認同的權力,終將被更符合傳統倫理如“母權代行”)的力量取代。
於忠與崔光等人“互贈封邑”的鬨劇,暴露了官僚集團在權力真空期的機會主義傾向。而胡太後最終追奪封賞,既是對這種投機行為的矯正,也是通過否定前任來強化自身權威的政治策略。
“外戚宗室官僚”三角博弈的現代映射
胡太後重用父親胡國珍,使其從光祿大夫逐步晉升至中書監,形成外戚專權的雛形;清河王懌、任城王澄等宗室則通過“參谘大務”分享權力;崔光等官僚則在兩者間遊走。這種三角關係與現代政治中“家族勢力精英集團技術官僚”的博弈有著驚人的相似性:
胡國珍的崛起,類似於現代政治中“裙帶關係”對權力結構的滲透;
宗室諸王的製衡,可類比於傳統精英階層對集權的抵製;
崔光“奉送章綬”的自保,體現了官僚集團“明哲保身”的生存智慧。
“女主政治”的曆史困境與突破
胡太後“聰悟好讀書,射能中針孔”,卻仍需援引“漢和熹鄧太後祭宗廟”的先例來合理化“攝行祭事”,說明即便是強勢女性統治者,也必須在男權主導的製度框架內尋找合法性依據。這種困境直到現代社會仍未完全消解——女性領導者往往需要付出更多努力來證明自身“符合規範”。
她“政事皆手筆自決”的集權風格,與北魏前期馮太後形成呼應,卻也為後來的“河陰之變”埋下伏筆:過度依賴個人權威而忽視製度建設,終將在權力鬥爭中失去緩衝。
地方治理的“古今通弊”
元法僧在益州的貪暴、趙王謐在岐州的暴虐,展現了古代地方治理中“天高皇帝遠”的失控狀態:
元法僧“召士族為兵”,本質是對地方精英階層的壓迫,最終引發任令宗叛亂,印證了基層治理中“官民對立”的致命性;
趙王謐“閉城大索、無故斬人”卻僅被調任大司農卿,暴露了“皇親特權”對司法公正的破壞,這與現代社會“權貴豁免”的隱憂形成跨時空共鳴。
軍事行動中的“政治優先”邏輯
北魏對西硤石的爭奪與大乘起義的鎮壓,表麵是軍事衝突,實則服務於內部政治:
崔亮攻硤石、蕭寶寅決淮堰,既是對抗南朝的戰略需要,也是胡太後通過對外軍事行動凝聚人心的手段;
元遙擒殺法慶,則是新政權清除異端、鞏固統治合法性的必然選擇。這種“軍事為政治服務”的邏輯,至今仍是國際衝突的底層邏輯。
結語
這段曆史的價值,在於它揭示了權力運行的永恒規律:任何時代的政治博弈,本質都是合法性、資源分配與人心向背的較量。胡太後的崛起與於忠的垮台、宗室與外戚的製衡、地方與中央的張力,看似是古代故事,實則是人類社會權力遊戲的反複上演。讀懂這些細節,便能理解為何“以史為鑒”永遠不過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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