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魏士兵看到西魏士兵人數少,就爭著衝上去攻擊,隊伍一下子就亂了,沒了行列。兩邊軍隊剛要交鋒,西魏丞相宇文泰敲響戰鼓,士兵們全都奮勇而起,於謹等六軍和東魏軍展開激戰,李弼等人率領精銳騎兵從側麵衝擊,東魏軍隊被攔腰截斷成兩部分,就這樣被打得大敗。李弼的弟弟李檦,身材矮小但特彆勇猛,每次騎馬衝入敵陣,身子藏在鞍甲中間,敵人看到都喊:“躲開這個小家夥!”宇文泰感歎說:“這麼有膽量有決斷,身材小點又何妨!”征虜將軍武川人耿令貴殺傷的敵人很多,連身上的鎧甲和衣裳都被血染紅了,宇文泰說:“光看他的鎧甲和衣裳,就知道耿令貴有多勇猛,何必再去數他殺了多少敵人呢!”彭樂趁著酒勁,深入西魏陣營,被西魏士兵刺傷,腸子都流出來了,他把腸子塞回去接著戰鬥。
東魏丞相高歡想收兵重新再戰,派張華原拿著名冊到各營去清點士兵,結果沒人回應。張華原回來告訴高歡說:“人都跑光啦,軍營都空啦!”高歡還是不甘心就這麼走。阜城侯斛律金說:“人心都散了,沒法再打仗了,咱們得趕緊往河東撤!”高歡騎在馬上還沒動,斛律金拿鞭子抽了一下馬,馬才飛奔而去。夜裡,高歡渡河,船離河岸很遠,高歡騎著駱駝才上了船,這才渡過河去。這場仗東魏損失了八萬士兵,還丟棄了十八萬副鎧甲兵器。西魏丞相宇文泰追到黃河邊,挑選留下兩萬多精銳士兵,其他的都放回去了。都督李穆說:“高歡已經嚇破膽了,趕緊追,能抓住他。”宇文泰沒聽,帶兵回到渭南,之前征召的士兵這才剛到,於是就在戰場上每人種了一棵柳樹,來紀念這場戰功。
侯景對高歡說:“宇文黑獺剛打了勝仗,肯定很驕傲,不會有防備,我希望能帶領兩萬精銳騎兵,直接去把他抓回來。”高歡把這話告訴了婁妃,婁妃說:“要是真像侯景說的那樣,他怎麼可能回來!抓住了宇文黑獺,卻丟了侯景,這有什麼好處!”高歡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西魏給丞相宇文泰加封為柱國大將軍,李弼等十二位將領也都按等級晉升爵位、增加食邑。
高敖曹聽說高歡戰敗,就放棄恒農,退守洛陽。
己酉日,西魏行台宮景壽等人向洛陽進軍,東魏洛州大都督韓賢把他們打跑了。州裡有個叫韓木蘭的人造反,韓賢又把他打敗。有個叛軍藏在屍體堆裡,韓賢親自去檢查收繳鎧甲兵器,那叛軍突然跳起來砍他,韓賢被砍斷小腿,死了。西魏又派行台馮翊王元季海和獨孤信率領兩萬步兵和騎兵前往洛陽,洛州刺史李顯前往三荊,賀拔勝、李弼則包圍了蒲阪。
東魏丞相高歡往西討伐的時候,蒲阪百姓敬珍對他的堂兄敬祥說:“高歡逼得皇帝到處跑,天下忠義之士都想在他肚子上捅一刀。現在他又帶兵往西進攻,我想和你一起起兵截斷他的退路,這可是千年一遇的好機會。”敬祥同意了,他們在鄉裡召集人馬,沒幾天,就聚集了一萬多人。正好趕上高歡從沙苑戰敗回來,敬祥、敬珍率領眾人半路截擊,殺死和俘虜了不少敵人。賀拔勝、李弼到了河東,敬祥、敬珍帶著猗氏等六個縣的十多萬戶百姓歸附了他們,西魏丞相宇文泰任命敬珍為平陽太守,敬祥為行台郎中。
東魏秦州刺史薛崇禮鎮守蒲阪,彆駕薛善是薛崇禮的堂弟,他對薛崇禮說:“高歡有逼走皇帝的大罪,咱們薛家世代為官,享受國家的恩寵。現在大軍已經到了,咱們還為高氏堅守。一旦城被攻破,腦袋被送到長安,被當成逆賊,死了都得後悔。現在投降,還來得及。”薛崇禮猶豫不決。薛善和族人砍開城門,迎接西魏軍隊,薛崇禮逃跑,後來被追回來抓住了。西魏丞相宇文泰進軍蒲阪,平定了汾州、絳州,凡是參與開城門謀劃的薛氏族人,都賜給五等爵位。薛善說:“背叛逆賊,歸順朝廷,這是臣子應有的操守,哪能全家老小都享受封邑呢!”他和弟弟薛慎堅決推辭,不接受爵位。
東魏代理晉州事務的封祖業棄城逃跑,儀同三司薛修義追到洪洞,勸封祖業回去守城,封祖業不聽。薛修義就返回占據晉州,安撫百姓,堅守城池。西魏儀同三司長孫子彥帶兵到了城下,薛修義打開城門,埋伏好士兵等著。長孫子彥摸不清虛實,就退兵了。東魏丞相高歡任命薛修義為晉州刺史。
獨孤信到了新安,高敖曹帶兵往北渡過黃河。獨孤信逼近洛陽,東魏洛州刺史廣陽王元湛棄城逃回鄴城,獨孤信於是占據了金墉城。孝武帝往西遷都的時候,散騎常侍河東人裴寬對弟弟們說:“天子都往西去了,我不能往東歸附高氏。”就帶著家屬逃到了大石嶺。獨孤信進入洛陽後,裴寬才出來拜見他。當時洛陽一片荒廢,人口流散,隻有河東的柳虯在陽城,裴諏之在潁川,獨孤信把他們都征召來,任命柳虯為行台郎中,裴諏之為開府屬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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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魏潁州長史賀若統抓住刺史田迄,獻城投降西魏,西魏都督梁回進城占據了潁州。前通直散騎侍郎鄭偉在陳留起兵,攻打東魏梁州,抓住了梁州刺史鹿永吉。前大司馬從事中郎崔彥穆攻打滎陽,抓住了滎陽太守蘇淑,他和廣州長史劉誌都向西魏投降。鄭偉是鄭先護的兒子。西魏丞相宇文泰任命鄭偉為北徐州刺史,崔彥穆為滎陽太守。
十一月,東魏行台任祥率領督將堯雄、趙育、是雲寶攻打潁川,西魏丞相宇文泰派大都督宇文貴、樂陵公遼西人怡峰率領兩千步兵和騎兵去救援。軍隊到了陽翟,堯雄等人的軍隊已經離潁川三十裡了,任祥率領四萬大軍跟在後麵。將領們都覺得“他們人多,咱們人少,不能跟他們硬拚”。宇文貴說:“堯雄他們覺得咱們兵少,肯定不敢前進。他們要是和任祥合兵攻打潁川,潁川城肯定危險了。要是賀若統被打敗,咱們在這兒乾坐著有什麼用!現在咱們趕緊占據潁川,有城可以堅守,又能出其不意,肯定能打敗他們!”於是快速前進,占據潁川,背靠著城擺開陣勢等待。堯雄等人到了,雙方交戰,宇文貴把他們打得大敗。堯雄逃跑,趙育請求投降,宇文貴俘虜了一萬多士兵,然後把他們都放了。任祥聽說堯雄戰敗,不敢前進,宇文貴和怡峰乘勝追擊,任祥退守宛陵;宇文貴追上後發起攻擊,任祥的軍隊又被打得大敗。是雲寶殺了東魏陽州刺史那椿,獻出陽州投降西魏。西魏任命宇文貴為開府儀同三司,是雲寶、趙育為車騎大將軍。
都督杜陵人韋孝寬攻打東魏豫州,把它攻克,抓住了東魏行台馮邕。韋孝寬本名韋叔裕,以字行世。
丙子日,東魏任命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萬俟普為太尉。
司農張樂皋等人出使東魏。
十二月,西魏行台楊白駒和東魏陽州刺史段粲在蓼塢交戰,西魏軍隊戰敗。
西魏荊州刺史郭鸞攻打東魏東荊州刺史清都人慕容儼,慕容儼日夜抵抗,打了二百多天,還找機會出擊郭鸞,把郭鸞打得大敗。當時黃河以南各州大多失守,隻有東荊州得以保全。
河間人邢磨納、範陽人盧仲禮、盧仲禮的堂弟盧仲裕等人都在海邊起兵響應西魏。
東魏濟州刺史高季式有一千多部下,八百匹馬,鎧甲兵器都很齊全。濮陽百姓杜靈椿等人當了強盜,聚集了將近一萬人,又是攻城又是搶劫鄉村。高季式派三百騎兵,一仗就把他們抓住了,又去攻打陽平的賊寇路文徒等人,把這些賊寇都平定了,從此遠近都太平了。有人對高季式說:“濮陽、陽平可是京城附近的郡,你又沒接到朝廷詔令,他們也沒侵犯你的轄區,為啥急著派自己的軍隊跑那麼遠去打仗!萬一打敗了,不是要獲罪嗎!”高季式說:“你這話怎麼這麼不忠誠!我和國家同甘共苦,哪能看到賊寇不去征討呢!而且賊寇知道朝廷軍隊一下子來不了,又不會料到外州的軍隊會來攻打,咱們趁他們沒防備,肯定能打敗他們。就算因為這事兒獲罪,我也不後悔!”
【內核解讀】
這段史料生動還原了南北朝時期東魏與西魏北魏分裂後形成)之間的激烈交鋒,其中蘊含的軍事智慧、人性抉擇與曆史規律,即便放在今天仍值得深入剖析:
沙苑之戰:以少勝多的經典,藏著3個關鍵啟示。西魏丞相宇文泰文中“黑獺”)以少勝多擊敗東魏高歡的沙苑之戰,堪稱古代戰術教科書:
亂中破局的“割裂”思維:東魏軍因輕敵陣型散亂,宇文泰抓住時機讓李弼率鐵騎“橫擊之”,將敵軍截為兩段,瞬間瓦解其戰鬥力。這印證了現代戰爭中“集中優勢打薄弱環節”的原則——混亂中,精準切割比全麵衝擊更有效。
“微細節”定勝負:李弼之弟李檦雖身材矮小,卻能“躍馬陷陣”,靠靈活衝擊打亂敵軍心理;耿令貴“甲裳儘赤”,以血性震懾對手。這說明:戰場勝負不僅取決於兵力,個體勇氣與戰術靈活性可成為關鍵變量。
決策者的“止損”智慧:高歡戰敗後固執不肯退軍,而斛律金以“眾心離散,不可複用”強勸其撤離,最終保住核心力量。這揭示了一個規律:戰敗後,及時止損比“死戰到底”更重要,尤其當士氣崩潰時,保存有生力量才是長遠之計。
人性博弈:利益與忠誠的撕裂
這段曆史中,“背叛”與“堅守”的選擇尤為刺眼,背後是亂世中個體對利益與道義的權衡:
“降與守”的現實考量:東魏蒲阪守將薛崇禮因猶豫是否降西魏,最終被族人薛善“斬關納魏師”。薛善的理由很直白:高歡“逐君之罪”在前,若死守,城破後隻會被定為“逆賊”,不如歸順留名。這反映了亂世中“忠義”的脆弱性——當舊主失道,依附強者往往成了生存本能。
“防內”勝於“防外”:高歡之妻婁妃阻止侯景追擊宇文泰,理由是“得黑獺而失景,何利之有”。果然,後來侯景叛東魏、亂南朝,印證了她的預判:團隊內部的野心家比外部敵人更危險,信任需與製衡並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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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物的“血性”閃光:東魏洛州刺史韓賢平亂時,因親自檢查屍體被藏在屍堆裡的殘賊砍斷腿而死;西魏將領彭樂“腸出,內之複戰”。這些細節跳出了“宏大敘事”,展現了亂世中個體的生死瞬間——他們或許不懂戰略,卻用本能的勇毅書寫了曆史的褶皺。
亂世邏輯:秩序崩塌後的“權力重組”
這段曆史本質上是北魏分裂後,各方勢力對“正統”與“地盤”的爭奪,背後藏著亂世的生存法則:
“站隊”決定命運:蒲阪百姓敬珍、敬祥因高歡“迫逐乘輿”挾持皇帝),認定其為“逆賊”,果斷起兵截斷其歸路,最終歸順西魏獲封官職。這說明:亂世中,“政治正確”比“地域忠誠”更重要,選對陣營往往能改變階層。
“真空地帶”的爭奪:東魏與西魏在洛陽、潁川、蒲阪等地反複拉鋸,甚至地方豪強如鄭偉、崔彥穆)趁機起兵割據,本質是中央權威崩塌後,“權力真空”必然引發各方勢力的填補。這種“分裂爭奪重組”的循環,正是魏晉南北朝數百年亂世的縮影。
“務實”優於“虛名”:西魏宇文泰在沙苑大勝後,沒有盲目追擊高歡,而是“選留甲士二萬餘人,餘悉縱歸”,還“種柳一株以旌武功”。這種克製並非軟弱,而是深知“窮寇莫追”——過度消耗反而會給對手反撲機會,鞏固戰果比虛名更重要。
結語:曆史的“鏡像”意義
這段記載看似是遙遠的戰爭故事,實則處處照見人性與權力的永恒博弈:強者如何因傲慢翻車,弱者如何借巧勁破局;忠誠如何在利益麵前動搖,野心如何在混亂中滋生。亂世沒有“絕對正義”,隻有“生存與選擇”——而這些選擇,最終堆疊成了曆史的走向。正如沙苑之戰後,宇文泰種柳記功,既是對勝利的紀念,也是對亂世中“短暫秩序”的珍惜——畢竟,在刀光劍影的時代,任何成果都可能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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