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巳這天,侍中、都官尚書羊侃去世了,城裡的人這下更害怕了。侯景這邊可沒閒著,大力製造攻城的家夥事兒,都擺在宮闕前麵,有一種大車好幾丈高,一輛車就有二十個輪子。丁酉這天,又開始進攻城池,用那種像蛤蟆一樣的車運土去填壕溝。
湘東王蕭繹派世子蕭方等帶領一萬步兵和騎兵去救援建康,庚子這天,從公安出發。蕭繹還派竟陵太守王僧辯率領一萬水軍,從漢川出發,運著糧食往東去。蕭方等這人很有才華,騎馬射箭都很厲害,每次打仗,都親自衝在前麵,把為國家儘忠犧牲看得很重。
壬寅這天,侯景用那種帶火的車去燒台城東南樓。有個叫吳景的材官很有奇思妙想,在城裡就地搭建了一座樓,這邊火剛滅,新樓馬上就立起來了,把賊兵驚得以為見了神。侯景趁著火起,偷偷派人在樓下挖地道想把城弄塌。城都快塌了,城裡人才發現。吳景趕緊在城裡又修了一道彎曲的城牆,形狀像月牙一樣來應對,還扔火把,把侯景的攻城工具都燒了,侯景這才退兵。
太子派洗馬元孟恭帶一千人從大司馬門出去衝擊敵軍,結果元孟恭帶著手下直接投奔侯景投降了。
己酉這天,侯景堆的土山離城樓越來越近了,柳津就下令挖地道把土山的土弄走,結果外麵的土山塌了,壓死了不少賊兵。城裡又造了飛橋,懸在兩座土山上。侯景的人一看飛橋突然出現,嚇得亂作一團往後跑。城裡的人又扔雉尾炬,把侯景的東山給燒了,山上的樓和柵欄全沒了,賊兵死了一堆堆在城下,侯景沒辦法,隻好放棄土山不修了,還把自己的攻城工具都燒了。這時候,材官將軍宋嶷投降了侯景,還教他引玄武湖的水來灌台城,這下宮闕前麵全是大水。
皇上征召衡州刺史韋粲來當散騎常侍,讓都督長沙的歐陽頠代管衡州事務。韋粲是韋放的兒子。韋粲回朝,走到廬陵的時候,聽說侯景造反了,就趕緊檢閱手下,挑出五千精兵,日夜兼程去救援。到了豫章,聽說侯景已經過了橫江,韋粲就找內史劉孝儀商量怎麼辦。劉孝儀說:“要是真這樣,肯定會有朝廷的命令啊。哪能輕信彆人的話,自己嚇自己呢!說不定沒這事兒。”當時劉孝儀還在擺酒,韋粲一聽就火了,把酒杯往地上一摔,說:“賊兵都已經渡江了,馬上就打到皇宮了,水路陸路都斷了,哪還有時間等命令!就算沒有命令,咱們自己能安心嗎!我韋粲現在哪有心情喝酒!”說完就騎馬出去安排軍事。正要出發的時候,江州刺史當陽公蕭大心派人來邀請韋粲,韋粲就趕緊去見蕭大心,說:“上遊的藩鎮,江州離京城最近,殿下從情理和謀劃上都應該衝在前麵。但是長江中遊責任重大,必須得有人接應,不能沒人鎮守。現在您應該先虛張聲勢,把鎮守地移到湓城,再派個偏將跟著我就行。”蕭大心覺得有道理,就派中兵柳昕帶兩千人跟著韋粲。韋粲到了南洲,他表弟司州刺史柳仲禮也帶著一萬多步兵和騎兵到了橫江,韋粲馬上送糧食兵器給他們,還把自己的金銀綢緞拿出來賞給柳仲禮的戰士。
西豫州刺史裴之高從張公洲派船去接柳仲禮過來。丙辰這天晚上,韋粲、柳仲禮,還有宣猛將軍李孝欽、前司州刺史羊鴉仁、南陵太守陳文徹,幾支軍隊合在一起,駐紮在新林王遊苑。韋粲提議推舉柳仲禮當大都督,好通知下遊的各路軍隊。裴之高覺得自己年紀大、官位高,要是排在柳仲禮下麵,麵子上過不去,就這麼討論了好幾天都沒個結果。韋粲忍不住對著大家大聲說:“咱們現在是一起去救國家的危難,目的就是除掉賊兵。之所以推舉柳司州,是因為他長期守衛邊疆,侯景一直就怕他,而且他的兵馬精銳,沒人比得上。要是論官位,柳仲禮在我韋粲之下,論年齡,也比我小,但是為了國家著想,就不能再計較這些了。現在這形勢,最重要的就是將領們齊心,要是大家心不齊,大事就完了。裴公是朝廷的老臣,難道還要因為個人私情耽誤大事嗎!我韋粲去給大家解決這個問題。”說完就一個人劃船到裴之高的營地,嚴厲地責備他說:“現在皇上和太子都危險了,狡猾的賊寇勢力囂張得很,我們做臣子的就應該齊心協力,怎麼能自己窩裡鬥呢!裴公要是非要搞特殊,到時候刀箭可不長眼。”裴之高聽了,流著淚表示感謝。大家這才推舉柳仲禮當了大都督。
宣城內史楊白華派他兒子楊雄帶著郡裡的兵也來了,這下援軍可算是大規模集結了,一共有十多萬人,沿著秦淮河立起柵欄。侯景在北岸也立起柵欄來應對。
裴之高和他弟弟裴之橫帶著一萬水軍駐紮在張公洲。侯景把裴之高的弟弟、侄子、兒子、孫子都抓起來,在水邊擺開陣勢,把他們用鎖鏈連起來放在陣前,後麵還放著大鍋、刀鋸,威脅說:“裴公要是不投降,現在就把他們煮了。”裴之高叫來射箭厲害的人,讓他射自己兒子,射了兩箭,都沒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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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景帶著一萬步兵和騎兵在後渚挑戰,柳仲禮想出去迎戰。韋粲說:“天晚了,咱們都累了,現在不能打。”柳仲禮這才堅守營寨不出去,侯景也帶兵退回去了。
湘東王蕭繹帶著三萬精銳士兵從江陵出發,留下他兒子綏寧侯蕭方諸守城,谘議參軍劉之迡等三次上書請求蕭繹留下,蕭繹都沒答應。
鄱陽王蕭範派他的將領梅伯龍去壽陽攻打王顯貴,把外城攻下來了,但是攻打內城沒成功,隻好退回來。蕭範又給他增派人手,讓他再去攻打。
東魏大將軍高澄擔心民間的錢幣又濫又差,就提議不禁止百姓私自鑄錢,但是在市場門口掛個秤,要是錢的重量不到五銖,就不讓進入市場流通。朝廷大臣們討論後覺得今年糧食收成不好,請求等以後再說,這事就暫時放下了。
西魏太師宇文泰殺了安定國的大臣王茂,但是王茂並沒有罪。尚書左丞柳慶去勸諫,宇文泰生氣地說:“你袒護罪人,也該治罪!”說著就把柳慶抓到跟前。柳慶麵不改色,說:“我聽說君主被事情蒙蔽就是不明智,臣子知道卻不勸諫就是不忠誠。我既然要儘忠,就不怕死,隻是怕您不明智啊。”宇文泰聽了恍然大悟,趕緊派人去赦免王茂,可惜沒趕上,就賜給王茂家裡一些錢帛,說:“這是為了表彰我的過錯。”
丙辰這天是月底,柳仲禮晚上到韋粲的營裡,安排各路軍隊。第二天,準備會戰,各位將領都有自己的防守地點,柳仲禮讓韋粲駐紮在青塘。韋粲覺得青塘是通往石頭城的必經之路,賊兵肯定會拚命來搶,心裡有點發怵。柳仲禮說:“青塘是要害之地,非兄不可。要是你覺得兵力少,我再派些軍隊幫你。”於是就派直閣將軍劉叔胤去協助韋粲。
【內核解讀】
這段記載圍繞侯景之亂中台城攻防戰及各方勢力的救援行動展開,字裡行間儘顯亂世中的人性百態與戰爭邏輯,其中幾個維度尤其值得細品:
戰爭中的“技術博弈”與“臨機智慧”
台城攻防戰堪稱古代工程技術的較量場。侯景的“大車高數丈,一車二十輪”“蝦蟆車運土填塹”“火車焚樓”等重型裝備,展現了叛軍對攻堅技術的極致追求;而城內吳景的應對更顯智慧——火攻剛滅就“構地為樓”,察覺地道偷襲便“築迂城如卻月”,甚至用“飛橋懸罩土山”破解地形壓製,這種“以巧破力”的臨場應變,不僅守住了防線,更在心理上給叛軍造成“神助”的震懾。
但技術終究服務於戰略,當侯景放棄土山改用水攻,“引玄武湖水灌台城”,則暴露了其戰術的靈活性——從物理強攻轉向利用自然條件製造絕境,也反襯出台城守軍在長期消耗下的被動。
救援勢力的“合與分”:理想與現實的撕裂
援軍的集結過程,堪稱南朝士族“家國情懷”與“私心算計”的縮影。韋粲得知亂起,“簡閱精兵五千,倍道赴援”,甚至怒斥猶豫的劉孝儀“何情飲酒”,其忠勇令人動容;他力排眾議推柳仲禮為大都督時,那句“今日形勢,貴在將和”,道破了聯軍作戰的核心要義。
但裴之高“以年位恥居其下”的計較,又暴露了士族集團的致命弱點——即便國難當頭,等級尊卑的執念仍能阻礙軍事決策。更諷刺的是,侯景用裴之高的親屬為人質逼降時,“之高召善射者射其子”的舉動,看似“大義滅親”,實則是亂世中“犧牲親情保全局”的殘酷選擇,卻因“再發皆不中”的細節,平添了幾分人性的掙紮。
個體選擇與時代命運的交織
人物的命運在戰火中被劇烈撕扯:羊侃之死讓“城中益懼”,可見核心將領對軍心的支柱作用;太子洗馬元孟恭“奔降於景”,則是絕境中人性動搖的寫照;而柳仲禮被推為大都督,既因其“久扞邊疆,為侯景所憚”的實力,也暗含著各方勢力妥協的邏輯。
韋粲的遭遇尤為唏噓——他明知青塘是“必爭之地”,卻在柳仲禮的堅持下領命,最終大概率要麵對一場惡戰。這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宿命感,恰是亂世中忠臣的共同困境:他們以“死節自任”,卻往往要被裹挾在派係博弈與戰略失誤中。
亂世中的“權力暗線”
記載中隱藏著各方勢力的微妙角力:湘東王蕭繹派世子方等“親犯矢石”,自己卻“將銳卒三萬發江陵”,既顯救援姿態,又保留核心實力;鄱陽王範攻打壽陽,更像是借機擴張地盤。這些“勤王”背後,實則是南朝藩鎮割據的慣性——即便麵對共同的敵人,宗室諸王仍在盤算著戰後的權力格局。
而東魏、西魏的動向如高澄議鑄錢、宇文泰殺王茂後又“賜錢帛旌過”),則從側麵揭示了侯景之亂的“國際背景”:這場內亂不僅是南朝的危機,更是周邊勢力觀察、介入的契機,亂世中的博弈從來不止於戰場。
結語
這段曆史最深刻的啟示,或許是“忠誠與算計”“勇氣與妥協”的永恒並存。戰爭放大了人性的光輝——韋粲的決絕、吳景的智慧;也暴露了製度的腐朽——士族的內耗、決策的低效。當柳仲禮部署諸將“旦日會戰”,青塘的命運已不僅是一場戰鬥的勝負,更是南朝能否在撕裂中凝聚力量的試金石。而曆史最終證明,這場救援的混亂與分歧,早已為南朝的衰落埋下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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