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暗流在地下水道中湧動。
白水公寓一戰，沈白已經悄無聲息的將鬼血滲入夢想城的地下，隻要拿起終結之槍，他便可借助鬼血的死域，瞬間到達任何一個地方。
要想淹沒整座夢想城也隻是一個念頭的事情。
不過。
那樣做對他沒什麼好處。
鬼血滲入地底，通過夢想城的排汙水道，彙入一條深埋地下的暗河支流。
刹那間。
沈白便借助這條暗河支流遠遁數千裡。
荒涼山野，一處江河交彙處，大量鮮血突然在水底浮出，江麵映成深紅，沈白的身形緩緩從中浮起，他四下遙望一片荒蕪人際的山林，微微點頭。
“就是這裡了。”
說罷。
體內的真氣再也壓製不住的噴薄而出。
轟隆！！
天地有感，劫雲彙聚，晴夜驚雷乍起。
沈白突然麵色一變，鮮血從七竅中迅速流出，他壯實的身軀就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以一個恐怖的速度飛快乾癟起來，生機微弱的仿佛風中殘燭一般。
同一時間。
就像是商量好了要置他於死地一樣。
可怕的劫雷宛如狂風驟雨，一道接一道的密集砸落，直劈得大地崩裂，江河斷流，整片山林轉眼間就被齊整整的削去了幾十米！
轟！！！
銀紫色雷光霎那間就淹沒了沈白所在的位置。
這些都還不是最可怕的，就在沈白死守靈台那一縷微弱火苗不熄滅之時，種種幻象突然在識海中橫生。
“你還我命來……！”
“你這該死的禍害，就該受到千刀萬剮……！”
“我隻想活下去，我有什麼錯……！”
“我要成仙……！”
“……”
一道道麵容怨毒的身影在他麵前浮現。
其中絕大多數都是曾直接、或間接死在他手裡的人。
異於常人的記憶力。
此刻。
反而成了拖累。
身前每出現一道心魔幻象，沈白都能清晰回想起對方的過往。
“你說！！我隻想活下去，我有什麼錯！！”
一道七孔流血的麵孔突然在眼前鑽出，沈白記得，對方正是靈傑縣那座百蟲齋的老板，名字叫齊薇。
是自己的原因，導致她被卷入靈傑縣的陰謀漩渦中。
最終慘死。
甚至都沒留下一具全屍。
“你知不知道，那混蛋都對我做了什麼……！我死的好慘啊！！”
她淒聲哀嚎著，身體突然碎裂，就如同那日她再次出現在沈白麵前時的模樣，整張皮被活扒下來，全身都被肢解，那張扭曲的麵皮上滿是血汙，漆黑空洞的眼窩流出血淚。
“這一切都是你害的！！”
“……對。”
沈白心神沉穩，漠然的點頭承認下來。
那張扭曲的麵皮猛然貼到他的臉前，聲音忽而變得哀怨可憐，“我……我隻想聽你一句道歉……”
靈台火苗劇烈晃曳。
沈白知道。
這一幕不過是心魔的把戲。
他隻要道歉，就意味著他承認自己做錯了，就會心生間隙，從而被心魔抓到機會，將那一絲間隙無限放大，讓他產生自我懷疑。
懷疑自己的道是否正確，
是否無瑕。
而一旦他最後得出的答案有哪怕一丁點的疑問。
就全都完了。
他的‘道’會當場崩潰，神魂俱毀。
死於血肉渡，或天雷劫，修士都還有兵解、乃至重修的機會，再不濟也能保留一絲神魂，投入輪回。
而心魔劫之所以是修行者眼中最可怕的劫難。
正是因為。
一旦隕落於心魔劫，修行者將會當場神魂俱滅，身死道消，從此在人世間煙消雲散！
沈白捫心自問。
他後悔嗎？
半晌。
他聲音平靜的給出答案：“我當初所做一切，也是為了活下去，牽連於你，是我不該，但殺死你的元凶，那鎮妖校尉林海，我已讓其飽受世間極刑之苦，我不欠你。”
那扭曲的人皮淒聲怒吼：“可你當日若是沒有走進那間店鋪，我本不該有這一劫！！！”
“不。”
沈白輕輕搖頭，“你錯了，生於靈傑縣，本就是死路一條，等到那些大妖突破之際，你們所有人都會被煉成血丹，我的出現隻是幫你加快了這個過程。”
“你曾說過，你父親死於上山采藥遭遇意外，我想真實情況並非如此，應該是他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而你。”
“早晚也是這個結果。”
人皮並非齊薇，隻是沈白心魔所化，這番話也不是沈白在說服她，而是在說服自己。
頓時。
那人皮劇烈的扭動起來，試圖最後尋找出沈白藏在心底的間隙，“你在欺騙自己！！”
“我隻是在闡述事實。”
驀然間。
沈白眼底閃過一抹令人心悸的黑光。
他張嘴輕吸，眼前的心魔幻象當即被他一口吞入腹中，沈白抬手輕擦了擦嘴角，目光中湧動著詭異的光，“下一個。”
“我本可以成仙，是你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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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散老人蒼老猙獰的麵孔浮現。
但還沒等他說完，沈白就一口將他整個吞了下去，“你成不成仙，關我屁事，……何況，你的路是錯的，哪怕苟活到天荒地老，你也成不了仙。”
眼底黑光愈盛。
沈白神情冷然，“還有誰，都一起站出來吧。”
心魔幻象並不會因此而畏懼。
下一刻。
一道道怨毒的身影就擠滿了沈白周圍的空隙。
讓他有些意外，這些竟都是生麵孔，他一時間竟回憶不起來，隨著其中一道心魔的開口，他才知曉來曆。
“我們總歸是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釋放詭異，害我們無辜慘死？！”
“你這泯滅人性的劊子手……！！”
“你才是魔！！”
“你不配活在這個世間！！”
“我家裡還有老婆孩子，他們都在等我帶著錢回去，我回不去，他們都會餓死……”
“……”
群魔厲嘯，聲浪如排山倒海，衝擊著沈白靈台那一縷微弱的火光。
此刻。
他卻笑了。
“這鬼世道，誕生了你們這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家夥，活著又有什麼意思？我……可是在拯救你們啊。”
突然，沈白的意識體仿佛化作一道無底黑洞，瘋狂的將數以萬計的心魔幻象全都吞噬一空！
黑暗中。
湧現出他那雙漠然冰冷的雙眸。
“區區心魔而已，……豈敢亂我長生大道？！”
轟！！
轟！！
轟！！
雷光如柱。
持續不斷的轟擊著焦土中那一截乾枯的身軀。
在其體內。
甚至已經感受不到絲毫的氣息波動。
但就在某一刻，夾雜在轟鳴雷聲中，一道清脆的破裂聲音傳出，那已焦枯如碳的半截身軀，表麵突然破碎，一抹動人心魄的金光，驀然迸發出來！
浩瀚的氣息衝天而起。
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