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步雲也就不再勸阻宋晶。宋晶和錢誌強雖然最終沒修成正果,但兩人感情糾葛了一輩子,萬一錢誌強那邊有什麼意外,而宋晶沒到場,她一定會自責。
等宋晶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兩人風馳電掣趕往京都機場。
淩晨兩點,飛機緩緩降落在浩南國際機場,章靜宜和崔若男兩人已經在國內通道出口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鐘。
胡步雲和宋晶一露麵,章靜宜就跑上前去和宋晶擁抱親熱,左一聲姑姑右一聲姑姑叫個不停,卻像沒看見胡步雲一樣。
倒是崔若男與胡步雲輕輕擁抱了一下,神色凝重地叫了一聲哥,然後才和宋晶打招呼。
胡步雲嗔怪道:“讓李二虎來接機就行了,你倆不在醫院守著,跑這麼遠來乾啥?”
崔若男頓了頓才說:“哥,姑姑,先上車吧,我和嫂子有話對你們說。”
胡步雲心裡一沉,也顧不上繼續寒暄了,急匆匆往停車場走去。
上車之後,章靜宜並沒有立即啟動汽車,而是看看副駕座上的崔若男,沉吟著道:“小雲,還是你說吧。”
崔若男麵露難色,嘴角動了動,也不知道如何開口。她們越是這樣,胡步雲心裡越沉重,預感也越不好。宋晶沉不住氣了,催促道:“你們倒是說話呀,老錢到底怎麼了?”
崔若男哽咽著道:“我爸他,他得了肝癌,已經是晚期了。”
宋晶一聽就炸毛了,厲聲道:“你們開什麼玩笑?怎麼突然就肝癌晚期了呢?是不是醫院誤診?!”
章靜宜這才緩緩說道:“姑姑,其實咱爸的病已經確診很久了,是他自己一直要求瞞著你們。尤其是不敢讓宋家爺爺和我哥知道,這也是他沒有聽從爺爺的召喚去京都的原因。上次進醫院也是因為這個病,這次進醫院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出來,他自己可能也有了預感,這才讓我們通知我哥。”
宋晶轉頭看向胡步雲,厲聲道:“你也不知道?你這個兒子是怎麼當的?!”
此刻胡步雲腦子裡就是一腦袋漿糊,他想起章靜宜這段時間的反常,為什麼一直要住在錢誌強家裡,想起崔若男也是不辭勞苦地陵江和浩南兩頭跑,想起司機老李和保姆王姐幾次有意無意地提醒他,讓他有時間就多回來看看老錢。
應該是全世界都知道了錢誌強的病情,就他這個當兒子的不知道。這一刻,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他靠在椅背上,緊閉眼睛,任憑淚水從眼角潺潺而出。
章靜宜駕車急速向北川大學附屬醫院駛去。
胡步雲蜷縮在後座陰影裡,車窗外的霓虹像被雨水浸泡的膠片,在視網膜上拖曳出模糊的光斑。他記得自己去蘭光縣之前,在錢誌強的書房裡看見老父親弓著腰咳嗽,卻忽略了他按在肝區發白的手指關節;上周視頻通話時老錢戴著鴨舌帽,推說天氣涼了,戴個帽子保暖,如今想來分明是化療脫發的遮掩。胡步雲把臉埋進掌心,指甲幾乎掐進顴骨,確實是自己太大條了,他總是把一切往好的方向想,忽略了錢誌強肉眼可見的消瘦和虛弱。上次錢誌強提出要辭職,想去巫元山祭祖,應該就已經在計劃向這個世界告彆了。
胡步雲聽見宋晶急促的呼吸聲在耳畔起伏,宋晶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她也不知道怎麼安慰胡步雲,她自己心裡也是針刺一般地痛。
齊俊成和張子軒坐在病房外麵的長椅上聊天,看見胡步雲等人一露頭,立即迎上來打招呼,胡步雲和他們握了手,道謝道:“你們辛苦了,這時候了還守在這裡。老錢現在情況怎麼樣?”
齊俊成指了指病房門,輕聲道:“精神還好,不過這會兒已經睡著了,你進去看看吧,腳步輕點。我們就不進去了,人多了容易驚醒他。”
胡步雲點點頭,輕輕推開病房門,和宋晶、章靜宜、崔若男輕手輕腳走進去。病房裡隻有呼吸機規律性的嘶鳴,錢誌強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輸液管裡的藥液緩慢地滴進他的身體裡,監護儀藍光在老年斑上投下星圖似的暗影。胡步雲突然發現老錢竟變得如此單薄,如此老態,這個曾經把圩河市建成北川省輕工領頭城市,在建安市掃黑除惡,讓建安市徹底擺脫政商利益控製,把省城浩南的城市品質和承載力提升了一個量級的男人,在胡步雲看來是風雨無摧,是永遠可以替自己遮風擋雨的。
但此刻,錢誌強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像一株被蛀空的古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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