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岩辦案多年,見過各種反應,有恐懼的,有狡辯的,有沉默對抗的,但像胡步雲這樣,在自己的高壓注視下非但不退縮,反而主動“提醒”他繼續的,極少。這平靜的、帶著點詢問意味的姿態,在陳岩看來,就是一種挑釁。仿佛對方才是掌控節奏的人,而他陳岩隻是在例行公事。
但他臉上依舊冷峻,多年的職業訓練讓他的表情不會輕易發生變化。他壓下心頭那一絲不快,沒有接胡步雲的話茬,仿佛對方剛才的詢問不存在。他隻是微微垂下眼瞼,目光落在麵前一份新的卷宗上。
這短暫的垂目,既是對胡步雲主動發問的漠視,也是他重新凝聚心神、準備拋出更具殺傷力問題的前奏。他需要把話題引向更深處。“怎麼,你還希望我問更多的問題嗎?胡副市長看起來胸有成竹嘛,你是不是覺得準備得很充分了,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過關?”
胡步雲淡淡說道:“陳組長的這個問題與對我的調查沒有關係,我不僅可以拒絕回答,還可以認為你這是在威脅我。不過,出於對陳組長的職業和個人的尊重,我還是願意回答你。首先,我不再希望你問我任何問題,這樣看起來是配合調查,實際上是接受審問的滋味很不好受。其次,之前我沒有任何準備,我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我並不知道你要問我什麼,我所有的回答,都是基於事實,基於我在工作中所經曆、所了解、所掌握的我認為的實際情況。或許我認為的事實不是你認為的事實,你願意采信舉報信的說辭,還是願意采取你的調查,那取決於你,我無法左右。第三,我當然希望你能放過我,但也是基於你的實際調查結果。我能不能過關,我說了不算,你說了算。”
胡步雲這番話聽起來說得怒氣衝衝,還說人家陳岩威脅自己,實際上說著說著就在服軟了,無形之中抬高了陳岩的權威。就連在一邊一言不發的蔣武林和上官芸,聽著聽著就把目光移向了彆處,不好意思再看胡步雲,心說這家夥怎麼突然就變成軟腳蝦了,之前也沒排練過啊。
陳岩終於忍不住笑了一下,轉頭對蔣武林和上官芸說:“你們二位都是胡副市長的朋友,你們可得替我做證,我沒有威脅他,是他在威脅我。而且我可以拍著胸脯說,我從業二十多年,還是第一次被詢問對象這麼威脅。”
蔣武林尷尬地笑了笑,“我們就是看看,我們不說話。”
陳岩正了正身形,語氣恢複冷漠:“胡步雲同誌,那就請你回答下一個問題,還有舉報信稱,你以‘消防安全’之名,行‘強行攤派’之實,強製企業承擔本應由政府負責的消防站建設和運行成本,態度蠻橫,威脅企業簽‘生死狀’,嚴重違背優化營商環境政策,導致企業外流。你對此有何回應?具體是如何操作的?依據是什麼?”
胡步雲一改先前回答問題的態度,聲音一下就大了起來:“舉報說我態度蠻橫?麵對隨時可能吞噬人命和財產的大火,麵對省裡通報批評的慘痛教訓,我難道還要溫良恭儉讓地求著企業保命嗎?所謂的強行攤派,我要說的是,政府承擔了主要建設費用和骨乾人員工資,隻要求企業提供符合安全標準的場地和分擔部分屬地運行成本,這是政企共擔安全責任。所謂的生死狀,那是我對莊一生局長說的原話,不配合的企業,讓他們書麵承諾自行承擔因消防力量不足導致的擴大損失責任。有誰敢簽嗎?最終沒一個敢簽。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們心裡清楚消防安全的重要性。至於企業外流?如果連基本安全責任都不願承擔的企業,建安不留!留下來的,才是真正想紮根發展的,優化投資環境、營商環境不等於放任安全風險,這是底線。所有決策過程、會議紀要、企業溝通記錄,市委、市政府檔案室都有,莊一生局長全程參與,調查組儘可調閱。我胡步雲,問心無愧!”
胡步雲頓了頓,語氣放平和了些,繼續說道:“我又該說道威脅這兩個字了,所謂的企業撤走,這就是對我的威脅,逼我妥協而已,實際上到今天也沒有一家企業撤走嘛,說我導致企業外流,這話是不是說早了點?至於我這麼做的依據,確實沒什麼法律和政策上依據,這就是我為徹底扭轉消防安全狀況采取的一條強製性措施而已。如果組織要追究,我願意接受任何處分,這就是我的態度。好在我現在已經被停職了,我說的話也可以不算數了,下一步工作如何推進,愛咋咋吧,與我沒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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