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確實是四菜一湯。但盛菜的盤子比臉盆還大,堆得冒尖。
一盤清炒時蔬,底下鋪著翠綠的菜心,上麵蓋著厚厚的鬆茸片;一盤紅燒鰱魚,魚身下墊著海參和鮑魚塊;一盤農家小炒肉,肉全是雪花牛肉丁;一盤素炒菌菇,裡麵混著不少黑鬆露。湯是白瓷燉盅裝的,看著清淡,一勺下去撈上來的是整隻的鴿子、花膠和蟲草花。
酒瓶上貼著“青坪山泉水”的標簽,但倒出來的是透明的、掛杯的、帶著濃鬱醬香的液體。懂酒的人都知道,這是地地道道的茅台。
吳遠超親自給胡步雲倒上“山泉水”,笑容滿麵,聲音洪亮:“胡書記,您看,絕對嚴格執行規定,四菜一湯!都是我們本地的土特產,您嘗嘗這‘山泉水’,也是我們後山自湧泉眼灌裝的,清甜不上頭!”
這個四菜一湯,夠得上幾大桌普通宴席的價格了。為了迎合胡步雲提出的四菜一湯標準,吳遠超如此變通,算是煞費苦心了。
胡步雲一時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這吳遠超,真是把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玩到了極致,規矩是一點沒破,排場是一點沒少。
如果胡步雲此時發一頓脾氣,拂袖而去,那也隻會給人落下口實,說他不接地氣,嫌棄人家接待不夠隆重,嫌棄人家的四菜一湯。
他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淡淡說道:“大家辛苦了,就彆講客氣了,吃飯吧。不過酒我就不喝了,工作日不飲酒,我自己定的規矩,自己不能破。你們要喝酒,我也不乾涉。”
吳遠超點點頭,“感謝胡書記體恤下屬,願意與青坪縣的同誌共進晚餐。喝酒有風險,勸酒需謹慎,道理我懂,那麼胡書記不喝我就不勸,那周秘書長,您喝一口不?”
周海軍連忙擺手,“不能喝,我雖然不是市領導,但市領導的決定,我必須不折不扣執行。”
吳遠超爽朗一笑,“那好,周秘書長不喝我也不勸。”
說罷,就讓服務員把胡步雲和周海軍麵前的酒撤走了,換上飲料。他自己的酒卻沒撤走。
這一頓飯,吃得最歡快的就數吳遠超了,他胃口極好,筷子不停,對每道所謂的本地土菜都讚不絕口,邊吃邊熱情地給胡步雲和周海軍介紹:“胡書記,您嘗嘗這個素炒菌菇,用的可是我們山裡采的黑蘑菇,絕對野生。周秘書長,您嘗嘗這魚,水庫裡剛撈上來的,鮮得很啊。”
吳遠超吃得滿嘴油光,談笑風生,自斟自飲,一瓶換了標簽的茅台被他一個人乾了個精光。
江麗娟和其他縣領導則拘謹得多,小心翼翼地吃著,眼神不時瞟向主桌,觀察著胡步雲和周海軍的反應。整個宴會廳裡,隻有吳遠超洪亮的介紹聲和咀嚼聲顯得格外突出,其他人連碗筷碰撞的聲音都放得很輕。
吃到最後的時候,吳遠超竟然紅了眼眶,使勁握住胡步雲的手,不停地搖晃,“胡書記,謝謝你。”
胡步雲一愣,不解地問:“你謝我乾什麼呀,謝我來給你們添了麻煩?謝我吃了你的飯?”
吳遠超不停地點頭:“是啊是啊,就是謝謝你來看到我們的真實情況,謝謝你來吃了我一頓飯。從我當縣長又當縣委書記,你是第一個願意跟著我的步子,看我安排的參觀點,又陪我們的同誌吃一頓工作餐的市領導。我今天高興,我要謝謝你,胡書記。”
胡步雲笑著道:“吳書記是你話裡有話呀,據我所知,曆屆市委、市政府對下麵各縣區也沒有厚此薄彼嘛,對青坪縣的工作也是很重視很支持的嘛。吳書記又是何來這種感受啊?”
吳遠超長歎一聲,“有沒有厚此薄彼,有沒有挖坑栽刺,誰還會掛在臉上寫在紙上啊。”
胡步雲拍拍吳遠超的手背,“這麼說的話,那我今天不走了,在青坪縣住一晚,明天上午聽聽你們班子的集體彙報如何?”
吳遠超眼裡一亮,“感謝感謝,求之不得,不瞞你說胡書記,房間都給你開好了。就在這家酒店,這可是我們縣裡最好的酒店了。那就委屈胡書記將就住一晚上。”
其實在一個欠發達的小縣城,有這樣一家三星級的酒店就已經很不錯了。
無奈吳遠超仍是覺得住在這裡委屈了胡步雲,也不知道他是故意擠兌胡步雲還是說的心裡話。
胡步雲來到房間,剛剛洗漱完畢,門鈴就響了。
開門一看,吳遠超站在門口,臉上帶著笑,手裡拎著個不起眼的黑色塑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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