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的門是整塊鍛鋼澆鑄的,合頁處嵌著消音膠條,推開時隻有極輕的氣流聲。
四壁是啞光的防衝擊合金板,接縫處嚴絲合縫,連最亮的手電筒也照不進一絲縫隙。
天花板中央嵌著隱形攝像頭,鏡頭被偽裝成消防噴淋頭的樣子,三百六十度無死角轉動。
牆麵沒有窗,隻有正前方一塊電子屏,能實時顯示審訊規則和時間,數字跳動時沒有任何聲響。
審訊桌是一體成型的高分子材料,冰涼堅硬,桌麵上嵌著指紋識彆器和錄音屏蔽按鈕。
嫌疑人的座椅有固定裝置,腕部和腳踝的卡扣內側貼著防滑矽膠,既不會造成體表傷害,也絕無掙脫的可能。
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空調係統保持在恒定的24c,風速被精確控製在0.3米秒,既不會讓人覺得冷,也不會因氣流停滯產生憋悶感。
牆角的濕度計顯示50,這是經過測算的、最容易讓人產生心理壓力的濕度值。
除了審訊人員的腳步聲和嫌疑人的呼吸聲,整個空間安靜得能聽到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
這種極致的肅靜,比任何強光或噪音都更能瓦解人的心理防線——在這裡,任何細微的情緒波動,都會被牆麵的拾音設備捕捉、放大,成為審訊記錄裡的注腳。
梁鑫戴著實時監測輔助器,連續七天進入這個最高級彆的審訊室。
然而,審訊人員對上老謀深算的他,重要的信息,幾乎顆粒無收。
顧醒吐出的開場白,梁鑫聽了無數遍,一遍比一遍淡定。
“我隻承認貪財受賄,智能體軟件失控誘導客戶自殺,但危害國家的指控,我萬萬不認!”
“二十年前的今天,2003年11月14日。”
顧醒的目光沉如深潭,眉峰壓著化不開的冷意,
“華國xx海域,我方航母戰鬥群正執行常態化戰備巡邏。
預警機剛傳回“方圓200海裡無異常目標”的報告,作戰指揮中心的屏幕突然集體閃爍——
艦載雷達係統的識彆代碼被篡改,原本清晰的空中目標軌跡瞬間變成亂碼,幾架低空突防的敵方隱身無人機,像幽靈般突破了防禦圈……”
梁鑫輕歎一聲,擺出惋惜的模樣“據說那場戰役輸得很慘,死傷無數,隻不過具體死了多少,老百姓們都不知道,他們甚至不知道,那麼多年輕的生命,悄無聲息消逝在和平年代裡,我們國家的人民被國家好好保護著……”
顧醒打斷他的乾擾式發言。
“通信加密協議被破解,艦艇間的實時數據鏈中斷……導彈製導係統的坐標參數被篡改,所有指令都被一道無形無法攻克的防火牆攔截……無所不能的海軍部隊,像被人挖了眼睛捆起來打,怎會不輸?”
梁鑫擺出老教授的架勢“所以啊顧醒,新的技術得靠你們這些年輕有為的,當時我們國家對信息化戰爭不重視,落後國外一步,才導致那場戰役失敗……”
“我方兩艘護衛艦沉沒,一艘驅逐艦失去動力,三百餘名官兵傷亡。”顧醒再次打斷他,“技術團隊一百多個人,人人坐過你現在這個位置,所有參戰戰士的妻子兒女,也坐過你這個位置,二十年的追蹤和審訊,沒有病毒植入痕跡,隻剩人為竊取。梁鑫,你藏得好深啊。”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梁鑫臉上隱隱發怒,“那場戰役是所有計算機人的痛!是我們民族的痛!這種無法控製的戰役結果,也能扣在我頭上?!”
看著冥頑不靈的梁鑫,身後胡子花白的審訊員不專業地皺起眉頭。
顧醒回頭,兩人眼神交流。
老審訊員瞥一眼梁鑫,一言不發離開審訊室。
門再次關上。
偌大的審訊室。
隻剩兩個人,空氣像是被無形的線繃緊,顧醒回頭,梁鑫嘴角似笑非笑。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狠狠撞上。
“顧醒,你居然沒死。”梁鑫用唇語挑釁。
顧醒垂眸看審訊報告,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
“係統救了我。”
他沒說哪個係統。
“你說什麼?!”梁鑫激動地挪了下身體,微微向顧醒壓過上半身。
想被捆住手腳的年豬,隻能晃動腦袋。
後者隻是翻動著報告,似笑非笑看著他,再沒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