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國江戶城
一間窗明幾淨的學堂內,數十名身著素雅襦裙的倭國少女端坐在小凳上,身姿筆挺,神情專注。
朗朗書聲自紙窗格後傳出,字正腔圓,抑揚頓挫,皆是純正的漢家官話。
講台上,李秀才手持書卷,身著一身湛藍色儒衫,臉上滿是發自內心的欣慰與自得。
他便是與陳知棟同批,自大明牢獄中被“請”來的歸化儒教監之一。
隻是,他的境遇,與遠在南洋受苦受難的陳知棟,簡直是雲泥之彆。
在這裡,這些倭女,知書達理,溫順恭敬,簡直是天生的好學生。
這才叫王道教化!這才是聖人門徒該有的風範!
他相信,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為大明,為陛下,培養出一批真正心向王化、知曉禮儀的棟梁之才。
在這裡,他完全不需要聲嘶力竭,更不需要動用戒尺。
他甚至隻需要輕輕咳嗽一聲。
“咳。”
李秀才清了清嗓子。
瞬間,滿室書聲戛然而止。
數十名少女仿佛被施了定身法,齊刷刷地停了下來,鴉雀無聲。
她們挺直腰背,雙手平放在膝上,目光齊齊望向講台。
李秀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女誡》有雲,‘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二適之文’,此乃婦德之根本。”
“然,何為‘義’?何為‘文’?其中深意,爾等誰能解之?”
他目光掃過下方,最後落在一個跪坐在前排,容貌尤為清麗的少女身上。
“櫻子,你來答。”
那名叫櫻子的少女聞言,嬌軀微微一震,隨即起身,朝著李秀才,行了一個無可挑剔的萬福之禮。
“回稟先生。”
“學生愚見,‘義’者,乃丈夫於天地間立身之大義,是為家國,是為綱常。男子再娶,或為延續香火,或為聯姻結盟,皆係於此‘義’字之上,故為天理所容。”
“而‘文’者,乃女子存於世間之本分,是為貞靜,是為柔順。女子一生,事夫為天,若心生二意,則德行有虧,家宅不寧,此乃人倫之常,故不可違。”
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見解獨到,竟隱隱超脫了《女誡》本身的束縛。
“好!說得好!”
李秀才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撫須長笑。
“見解精辟,不落窠臼!櫻子,你當真是老夫生平所見,最具慧根的女子!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他看著眼前的少女,如同看著一塊未經雕琢的絕世璞玉,心中滿是發掘了奇才的激動。
如此良才美質,若能悉心教導,將來必能成為大明王道教化於倭國的典範!
他頓了頓,溫和道:“將你昨日所書的字,呈上來與為師一觀。”
“是。”
櫻子再次躬身,隨後從自己的案幾上捧起一張宣紙,邁著細碎的步子,恭敬地呈到講台之上。
李秀才接過宣紙,目光落在紙上。
隻見那雪白的紙麵上,一行行秀麗端莊的蠅頭小楷,工整得如同刻印出來的一般。
筆鋒有力,間架結構勻稱,已頗有幾分火候。
“好,好字!”
李秀才忍不住讚歎出聲。
他本就是個窮酸秀才,書法也隻算尚可,可眼前這倭國少女的字,竟隱隱有超越他之勢。
這讓他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