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立德的收兵號響了半天,然而,那些已經殺紅了眼的八旗兵馬,卻像是聾了一般,竟無一支隊伍響應號令撤回。
“混賬!一群混賬東西!”
杜立德被氣得吹胡子瞪眼,滿臉通紅,他捂著發悶的胸口,指著遠處那片已然失控的戰場,破口大罵。
“目無軍紀!魯莽行事!待老夫回京,定要狠狠參你們一本!”
他的咆哮聲嘶力竭,卻輕易便被戰場上震天的喊殺聲所淹沒。
那些正搶奪“軍功”的八旗老爺們,此刻眼中隻有那些抱頭鼠竄的“明匪,誰還管你什麼將令,誰又會去理會那催命般的鳴金之聲?
……
“那邊!林子裡還有!”
一名正黃旗的巴牙喇兵,手中鋼刀兀自滴著鮮血,他一腳踹開腳下那具尚在抽搐的“明匪”屍體,遂及指著前方的樹林大聲喊道。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但眼尖的他依舊注意到了林中晃動的人影。
隨著他的這聲高呼,周圍的一票八旗老爺齊齊看了過來。
朝鮮“誘餌”們展現出了驚人的奔跑能力,而清軍的數量又實在太多。狼多肉少的局麵造成了絕大部分八旗兵追了半天,連根毛都沒撈著,隻能跟在彆人屁股後麵吃灰,心裡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此刻,這片林中突然出現的“明匪”,在他們眼中,無異於最後一塊肥肉。
“鑲黃旗的巴圖魯們,隨本王衝!將這些藏頭露尾的鼠輩,統統給本王揪出來!”
已經砍翻了好幾名“明軍”的鑲黃旗旗主,發出一聲亢奮的高呼,又一次衝在了最前頭。
“殺啊!兒郎們,莫要讓那些新軍的崽子們搶了先!今日的頭功,必須是我鑲黃旗的!”
“衝進去,一個不留!”
一眾八旗老爺們緊隨其後,扯著嗓子大呼小叫著向樹林方向衝去,生怕去得晚了,連口湯都喝不上。
“嗵!”
“噓~咻——”
就在這時,一聲沉悶的古怪脆響,突兀地從遠方傳來。
緊接著一點猩紅拖著點點流光,衝上了天空,隨後在數百米高空化作一團刺眼的光球。
慘白的光芒瞬間撕開夜幕,將整片樹林前方照得雪亮。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衝鋒的清軍都打了個激靈,不少人下意識地死死勒住馬韁。
衝在最前方的鑲黃旗旗主,胯下戰馬受驚,猛地人立而起,發出一聲淒厲的嘶鳴。
他費力地控製住受驚的坐騎,抬起頭來,滿臉驚疑地望著空中那團正緩緩下墜,散發著詭異光芒的“新日”。
這是明匪的妖法,還是天降異象?
不等他搞清楚天上那團光球是為何物,前方樹林驟然爆起密集槍響。
“噠噠噠噠噠——!突突突突——!”
刹那間,數百道耀眼的槍火在林中瘋狂閃爍,密集的彈雨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撲麵而至!
這鑲黃旗旗主久經戰陣,反應極快,槍聲響起的瞬間,便下意識地伏低身子。
然而,他麵對的,是足以洞穿鐵甲的14.7毫米重機槍子彈!
“噗噗噗噗噗——!”
一連串沉悶的入肉聲幾乎同時響起,
這位旗主甚至連慘叫都未能發出一聲,高大魁梧的身軀便被一股巨力狠狠撞擊,猛地一震!
數發高速旋轉的子彈輕易洞穿了馬脖,撕裂了甲胄,將他的心肝脾肺攪成漿糊隨後從碗口大的傷口噴灑而出。
蠻清鑲黃旗旗主,走得很突然,也很……零碎。
他身後那些緊隨其後,隻想著搶人頭的八旗兵們,命運也並沒有好到哪裡去。
這些衝在前頭的八旗兵才剛剛瞥見前方林中那一片片令人心悸的火舌,還未明白發生了什麼,身上便已炸起了無數團猩紅血霧。
一些被機槍盯上的倒黴蛋更是同他們旗主一樣,連一聲悶哼都來不及發出,整個身體便在密集的彈雨中直接崩解,化作一堆模糊不清的碎肉骨渣,散落一地。
幾息之間,這支氣勢洶洶、衝在最前方的數百名八旗精銳,便已成片成片倒下,鮮血和碎肉瞬間染紅了大地。
此處驟起的槍聲,點燃了橫跨數裡戰線的導火索。
一枚接一枚的照明彈呼嘯升空,在漆黑的夜空中炸開,綻放出一團團慘白的光暈。
這一刻,夜幕被撕扯得支離破碎,白晝提前降臨。
清軍後方,高台之上,大清柱石杜立德正為那些抗命不遵的旗主們大發雷霆,唾沫橫飛。當他看到遠方夜空中突然升起的那一枚枚詭異光球時,眼皮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極其不祥的預感。
緊接著從四麵八方傳來的,那幾乎連成一片的槍炮轟鳴,更是讓他那顆本就快到報廢年限的心臟,猛地擰在了一起。
他不認識夜空中那些緩緩飄落的照明彈,更不知道那些如同小太陽般的光球,明軍究竟是如何弄出來的。但那幾乎要將整個夜空都撕裂的槍炮聲,還有那一片片騰起的爆炸火光與濃煙,卻是做不得半點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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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個奸猾的明匪!”
杜立德雙拳緊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死死盯著遠處火光衝天的戰場,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為了誘騙我大軍深入,竟然舍得以數萬大軍為誘餌!好狠的心!好大的手筆!”
先前明軍敗得太快,他還隻是心存疑慮。
可現在,一切都成了真!這根本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陷阱!
對麵的明匪將領,竟有如此魄力,數萬兵馬,說扔就扔,換做是他,絕無可能做出此等決斷。
要知道,根據先前的情報,明匪登陸的總兵力,撐死了也不過十萬之眾!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