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人走了。
他消失在夜色裡,仿佛從未出現過。隻有那冰冷的風從門簾的縫隙灌進來,提醒帕維爾剛才的一切並非幻夢。
帕維爾的視線釘在地上那塊還算乾淨的石板上。
一個小小的油紙包,旁邊是一個鼓囊囊的布袋。
他的喉嚨一陣發緊。
他伸出手,指尖都在抖,解開了布袋的繩子。
一片晃眼的雪白,撞入眼簾。
是白麵,細膩潔白,不含半點麩皮和雜質的白麵。
他又拿起那個小紙包輕輕拆開,裡麵是幾塊晶瑩剔透的冰糖。
這兩樣東西,無論哪一樣,都不該出現在他這個農奴的窩棚裡。
“帕維爾……”
草堆上傳來安娜虛弱的聲音。
帕維爾一個激靈,猛地回頭。隻見安娜已經睜開了眼,臉上那嚇人的潮紅退去了大半,眼神也清明了許多。
“我……我感覺好多了。”安娜看著他,眼中滿是疑惑,“我這是怎麼了?”
帕維爾連忙撲了過去。
“安娜,你醒了!”
“天主啊,帕維爾,這些是……”
安娜立刻便注意到了帕維爾手中的冰糖,又看到了那石板上敞口的白麵。
帕維爾沉默了。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說一個神秘的東方人,給了他神藥和食物,還對他說了一通足以讓他上火刑架的瘋話?
安娜掙紮著想坐起來,帕維爾趕忙扶住她。他能感覺到妻子的身體雖然依舊虛弱,但那股灼人的熱度,確實在消退。
那藥,是神藥。
“一個……一個路過的東方商人,看我們可憐,施舍給我們的。”帕維爾隻能如此解釋。
安娜沒有懷疑。她看著那袋白麵,眼中湧出淚水。
“天主保佑,好心人……”
好心人?
帕維爾在心裡咀嚼著這個詞。
或許吧。
……
帕維爾坐在火塘邊,徹夜未眠。
他看著跳動的火焰,那東方人的話語,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腦中回響。
“你覺得,人,應該像牲口一樣活著嗎?”
牲口……
帕維爾下意識地看向自己那雙布滿老繭和傷疤的手。
他一直以為,這就是命。是上帝的安排。
可現在,有人告訴他,這不是命,這是壓迫。
爐火的光芒映照在他臉上,明暗不定,如同他此刻內心天人交戰的掙紮。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帕維爾便去了領主的鐵匠鋪。
他需要乾活,不然今天連黑麵包都領不到。
沒過多久,管家挺著他那圓滾滾的肚子,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昨晚的酒還沒醒透,他的腦袋一抽一抽地疼,看什麼都不順眼。
他一眼就看到帕維爾腳邊放著的一副新打好的馬掌,其中一隻的弧度似乎歪了那麼一點。
“蠢貨!”
管家找到了撒氣的口子,大步上前,一腳將那副馬掌踹飛出去。
“你的眼睛被狗吃了嗎?這樣的東西也敢拿出來?老爺的馬要是崴了腳,我剝了你的皮!”
若是往常,帕維爾會立刻跪下,磕頭認錯,請求管家大人的寬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