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利行很忙。
他的同事們,更忙。
在大明商務部那本厚厚的內部名錄上,南亞司的編製下,足有三十多個和他一樣,頂著“主事”頭銜的男人。
從南方的德乾高原,到北境的旁遮普平原;從西海岸的古吉拉特,到東岸的孟加拉。
每一個土邦,每一個王國,每一個敢於舉起反旗的部落。
甚至隻是有個念頭。
他們彬彬有禮的身影就會出現。
他們的任務隻有一個。
奉大明天允皇帝陛下之命,給水深火熱中的天竺人民,送去帝國的“溫暖”。
……
南京,紫禁城。禦書房
朱大皇帝靠在龍椅上,手裡隨意翻著一份南亞司呈上的業務彙總。
“錢利行,馬拉塔,桑巴吉部。評級:甲上。已簽署《南亞扶助計劃備忘錄》,首批物資已交付,效果顯著。該部族反抗意誌堅決,組織度較高,具備成為核心合作夥伴的潛力。”
“羅瑾,拉其普特,阿吉特·辛格部。評級:甲中。已達成初步合作意向,對方態度搖擺,既想獲得援助,又對我方提出的‘港口優先租借權’心存顧慮。建議加大‘溫暖’力度,同時可適當接觸其敵對勢力,施加外部壓力。”
“孫啟年,旁遮普,錫克戈賓德·辛格部。評級:甲上。對方對信仰的忠誠遠超預期,對武器的需求極為迫切,對莫臥兒帝國的仇恨深入骨髓。是極佳的合作夥伴,建議列為最高優先級,可提供部分‘神威一型’步槍以示誠意。”
…………
朱和埸一目十行地掃過,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弧度。
這些“南亞扶助計劃”裡提供的武器,自然不是大明軍隊現役的製式裝備。
哪怕是桑巴吉視若神器的“神威一型”,也不過是軍隊換裝淘汰下來的二手貨,被兵仗局的匠人們翻新一番,取了個威風的名字就給印度人塞了過去。
而且,那還隻是少數。
隨著太平府和武昌府兩大鋼鐵基地的全麵投產,以及工業母機——精密車床的應用,大明軍工廠的產能早已今非昔比。
如今九零式步槍,月產量已可輕鬆突破三萬支。若是轉產工藝更簡單的米尼步槍,這個數字還能再翻上一番。
但朱大皇帝從不認為慷慨是一種美德。
尤其是在對待這些所謂的“朋友”時。
在他看來,印度那片土地,就像一個巨大的鬥獸場。裡麵的角鬥士們,手裡拿的還都是些木棍和石塊。
自己沒必要給他們一人發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他隻需要給他們一批堪用的鐵質短刀,就足以讓這場血腥的角鬥變得更漫長,更慘烈,也更有觀賞性。
更何況,寶劍是要錢的。
而朱大皇帝,最擅長的就是用最低的成本,去換取最大的利益。
因此,在那些駛向印度的貨船上,真正唱主角的,是一種被兵仗局戲稱為“天竺式”的遂發滑膛槍。
原因無他。
這種槍,工藝極簡,成本極低,生產極快。
它沒有膛線,槍管可以直接用熟鐵卷製,槍機結構更是簡化到了極致,連一個學徒級彆的鐵匠,在看過圖紙後,都能在一天之內敲打出幾個關鍵零件。
它的精度很差,射程也遠不如米尼步槍,超過一百五十步,子彈會飛到哪裡去,全看神佛的旨意。
但它能響,能噴出火光和彈丸。
在一百步內,它一樣能打穿皮甲,打碎骨頭,打死人。
這就夠了。
對於絕大多數連火繩槍都沒摸過的印度土邦而言,這種無懼風雨,抬手就能打響的“神槍”,已經是他們夢寐以求的無上利器。
當商務部的主事們,將一箱箱嶄新的“天竺式”送到那些王公貴族麵前時,他們臉上露出的狂喜與感激,是發自內心的。
而這些狂喜與感激,又會迅速轉化成一份份蓋著各色印章的“備忘錄”,和一船船被當做“抵償物”運往仰光、運往大洋洲的戰俘。
這是一門完美的生意。
朱和埸放下手中的業務彙總,愜意地靠回椅背。
戰爭,資源,還有那些劣質人口。
一個完美的閉環,正在他的手中,緩緩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