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麵包車像頭快散架的老牛，喘著粗氣一頭紮進紅星水泥廠那黑洞洞的大門。車燈晃過，照出巨大的、積滿灰塵的水泥攪拌罐，廢棄的傳送帶骨架像巨獸的肋骨，在慘淡的月光下投下猙獰的影子。
“就這！”老吳一腳踩死刹車，車子在滿是碎石和厚厚灰塵的地麵上滑出老遠才停住。他跳下車，油膩的胖臉上全是汗，眼神驚魂未定地掃視著這片巨大的鋼鐵墳場。“疤臉！把東西卸下來！快！”
疤臉動作麻利，從後備箱拖出那個沉重的武器箱和幾個裝著精密零件的帆布袋。林薇也扶著龍戰下了車。龍戰臉色依舊蒼白如紙，胸前厚厚的紗布被血和汗浸透，但眼神比剛才銳利了一些。他拄著那把重新纏好膠帶的工兵鏟，鏟柄下藏著凶刃，冰冷的觸感透過膠帶傳來，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在緩慢恢複生機的搏動感。
“這鬼地方…安全？”疤臉警惕地看著四周那些如同怪獸般矗立的巨大水泥罐和鏽蝕的鋼架，風吹過空洞的管道，發出嗚嗚的鬼哭狼嚎。
“安全個屁！”老吳啐了一口，指著遠處廠區深處，“往那邊走！有片老控製室，牆厚，隻有一個入口，易守難攻！”他頓了頓，小眼睛瞟向龍戰，“判官，你還能撐住？”
龍戰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推開林薇攙扶的手，示意自己走。他邁開步子，每一步都牽扯著胸前的傷口，疼得他牙關緊咬，但腳步卻異常堅定。那把工兵鏟成了他的拐杖，每一次杵在地上，都發出沉悶的聲響。
一行人深一腳淺一腳地穿過堆積如山的廢棄水泥袋和鏽蝕的鋼筋。空氣裡彌漫著濃重的粉塵和鐵鏽味。就在他們快要接近那排低矮的控製室時——
“嗡——！”
一陣極其低沉、卻穿透力極強的引擎轟鳴聲，如同悶雷般從水泥廠大門的方向滾滾而來！聲音由遠及近，速度快得驚人！
“操！這麼快？！”老吳臉色大變！
“隱蔽！”龍戰低吼一聲，猛地將林薇和疤臉推向旁邊一個巨大的、半埋在地下的廢棄水泥攪拌罐後麵！自己也緊跟著撲了過去！
幾乎是同時！
“嗖——嗖——嗖——！”
三道刺目的光柱如同探照燈般猛地掃過他們剛才站立的位置！緊接著，三輛造型猙獰、覆蓋著輕型裝甲的黑色越野車如同鋼鐵獵豹，咆哮著衝進廠區！車頂的旋轉炮塔上，黑洞洞的槍口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車子一個急刹甩尾停下！車門打開，跳下來七八個身影！清一色的黑色作戰服，臉上戴著夜視儀，動作迅捷如同獵豹。他們裝備精良，人手一把造型奇特的短突擊步槍，槍口下方掛著榴彈發射器。為首一人身材異常高大魁梧，戴著全覆蓋式的戰術頭盔，露出的下巴線條冷硬如刀削。他左臂的作戰服袖子被粗暴地撕掉了，露出的不是血肉之軀，而是一條覆蓋著啞光黑色金屬甲片、關節處纏繞著粗大液壓管的——機械臂！
那機械臂的結構，龍戰和林薇都無比熟悉！正是毒牙那條被炸斷的、又被“導師”重新接駁的型號！隻是這條臂膀似乎更新、更粗壯，覆蓋的甲片閃爍著冷硬的金屬光澤，五根金屬手指活動間發出輕微的液壓嘶鳴！
“搜！他們跑不遠！”機械臂首領的聲音透過戰術頭盔的擴音器傳出，冰冷得不帶一絲人類情感，帶著濃重的俄語口音。
龍戰趴在冰冷的金屬攪拌罐後麵，透過鏽蝕的縫隙死死盯著那條機械臂，瞳孔深處瞬間燃起暴戾的火焰！毒牙…蝮蛇…被炸斷的臂膀…導師…新接上的…殺戮兵器！
一股難以抑製的、混合著仇恨和暴怒的血氣直衝頭頂！他握著工兵鏟柄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失去血色，骨節發白！鏟柄內側的匕首似乎感受到了他沸騰的殺意，那股沉寂下去的凶煞之氣再次蠢蠢欲動，透過皮鞘傳來冰冷的搏動感！
疤臉臉色發青，下意識地摸向武器箱。林薇則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大氣不敢出，手指在平板上飛快地無聲操作，調取著對方熱成像信號和可能的通訊頻率。
老吳的胖臉在陰影裡扭曲著，黃眼珠子死死盯著那條機械臂，又看看身邊強弩之末的龍戰和兩個技術員，眼神裡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光。有恐懼，有肉疼，最後猛地一咬牙，像是下了某種決心。
“疤臉！”老吳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沉重，“護著他們倆！去控製室！鎖死門！快！”
疤臉一愣：“老吳你…”
“少他媽廢話！”老吳猛地一把將武器箱塞進疤臉懷裡，又從腰後拔出他那把鋸短了槍管的雙管獵槍，哢嚓一聲掰開槍管，塞進去兩顆粗大的獨頭彈，“按老子說的做！走！”
疤臉看著老吳決絕的眼神，喉嚨動了動，沒再吭聲，一把拉起還有些發懵的林薇，又想去拽龍戰。
龍戰沒動。他布滿血絲的眼睛依舊死死盯著外麵那條在探照燈光下泛著冷光的機械臂，像一頭被徹底激怒、鎖定了獵物的傷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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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走啊！”老吳急了，用槍管捅了龍戰一下，“留著命！給老子報仇！”
“報仇”兩個字，像冰錐一樣刺進龍戰的神經。他猛地回頭，對上老吳那雙在陰影裡亮得嚇人的黃眼珠子。那裡麵沒有平時的油滑算計，隻有一種近乎慘烈的、豁出一切的決絕！
“走！”老吳幾乎是吼出來的，唾沫星子噴了龍戰一臉。
龍戰牙關緊咬，腮幫子鼓起棱角，眼中的暴戾被強行壓下幾分。他最後看了一眼那條象征著蝮蛇屈辱和死亡的機械臂，猛地轉身，跟著疤臉和林薇，弓著腰，借著巨大水泥罐和廢棄設備的陰影，朝著遠處那排低矮的控製室疾步潛行過去。每走一步，胸前的傷口都像火燒一樣疼，但腳步卻更快了。
老吳看著他們消失在陰影裡，肥胖的身體靠在冰冷的攪拌罐上，長長吐出一口帶著機油味的濁氣。他摸了摸油膩的胖臉，又掂了掂手裡沉重的雙管獵槍，小眼睛裡閃過一絲肉疼和不舍。
“媽的…老子剛進的貨…還沒捂熱乎…”他低聲嘟囔著，臉上的橫肉卻猛地一抖，眼神瞬間變得凶狠如受傷的野豬！
他猛地從攪拌罐後探出半個身子，對著最近一個正在搜索的改造戰士，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砰——！！！”
震耳欲聾的槍聲瞬間撕裂了水泥廠死寂的夜空！火光在黑暗中噴吐！特製的獨頭彈帶著恐怖的動能，狠狠轟在那戰士的胸口！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