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宇宙中,那團由吞噬者巨艦殘骸構成的、混亂的暗紅色星雲仍在無聲地膨脹、擴散,如同宇宙巨獸死前噴吐出的最後一口汙血。猩紅的光芒映照著剩餘兩艘吞噬者巨艦暗紫色的裝甲,它們如同受驚的毒蠍,龐大的艦體在深空中急速後撤,引擎噴口爆發出刺目的尾焰,迅速拉開與方舟殘骸的距離。那覆蓋全頻段的冰冷宣告早已中斷,隻剩下死一般的靜默和未散儘的貪婪與忌憚。
議會廳內,劫後餘生的死寂被粗重的喘息和壓抑的啜泣取代。霍克癱軟在指揮椅上,雙手還在不受控製地顫抖,眼睛死死盯著主屏幕上那團象征毀滅與新生的星雲。林正南扶著欄杆,目光卻穿透了屏幕,落在那枚在冰鑄星穹中靜靜懸浮、內部流淌著溫暖金白與幽藍光輝的微型星核上——那裡,有他女兒最後的存在印記。
“它們……退了?”一名年輕的技術員聲音乾澀,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暫時……”霍克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疤臉……他……”他看著屏幕上代表疤臉生命信號的、那根徹底歸零的直線,以及冰鑄星穹內那截搭在能量接口上的焦黑機械斷臂,後麵的話堵在了喉嚨裡。
冰鑄星穹內,龍戰的身影如同亙古的礁石,矗立在幽藍的光輝中。混沌原初的瞳孔深處,那兩顆緩緩旋轉的微型星雲似乎蒙上了一層難以察覺的陰翳。他緩緩低下頭,目光落在自己的右臂。
覆蓋著混沌光暈的皮膚下,那道由歸墟意誌低語烙印下的血色痕跡,正散發著微弱卻無比頑固的……冰冷。它不再僅僅是視覺上的印記,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如同附骨之蛆般的侵蝕感。每一次混沌核心的搏動,每一次調用力量,都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冰冷的、帶著純粹“無”之饑渴的異種意誌,如同細小的毒針,試圖刺入他的本源,瓦解他的存在結構。
“存在……終將……歸還於……無……”
那冰冷、空洞、充滿無儘疲憊的低語,如同附骨之疽,在他意誌鬆懈的間隙,便悄然回蕩在識海深處。它並非攻擊,而是一種更高維度的、如同宇宙背景輻射般無法屏蔽的……宣告。一種對宿命的……提醒。
龍戰覆蓋著光暈的右手緩緩握緊,混沌原色的能量在指縫間流轉,試圖壓製、驅散那道冰冷的血痕。然而,如同試圖用火焰凍結寒冰,那血痕隻是微微波動,散發出的寒意反而更甚,甚至開始反向侵蝕他的混沌能量,在光暈中留下幾縷細微的、如同冰裂紋般的黑色絲線。
抗拒……徒勞……低語再次響起,帶著一絲漠然的嘲弄。
龍戰的瞳孔驟然收縮,混沌星雲旋轉加速,爆發出冰冷的怒意!他猛地調動核心力量,一股更加磅礴的混沌原力狠狠衝刷向那道血痕!
滋——!
一種令人牙酸的、法則層麵的劇烈摩擦在他右臂內部爆發!血痕劇烈閃爍,散發出的寒意瞬間暴漲,如同絕對零度的冰刺,狠狠刺入他的混沌本源!劇痛!一種超越物理層麵、直抵存在根基的劇痛瞬間席卷全身!龍戰悶哼一聲,右臂上的混沌光暈瞬間黯淡,覆蓋手臂的皮膚下,清晰的黑色裂紋沿著血痕迅速蔓延開!
強行對抗,隻會加速侵蝕!
龍戰立刻停止了能量的對抗,混沌原力如同退潮般收回核心。那道血痕的閃爍也緩緩平息,重新恢複成那副冰冷、頑固的模樣,隻是那些蔓延開的黑色裂紋並未消失,如同醜陋的疤痕烙印在他的存在之上。
代價!對抗歸墟意誌的代價!這烙印如同一個惡毒的詛咒,一個不斷提醒他最終歸宿的倒計時牌,更是一個限製他力量的枷鎖!每一次全力動用混沌核心,都可能引發烙印更強烈的反噬!
“龍戰!”林正南焦急的聲音通過通訊傳來,“你的能量讀數出現劇烈波動!右臂……偵測到異常高維侵蝕反應!你怎麼樣?”
“無礙。”龍戰的聲音恢複了那種宇宙真空般的漠然,隻是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沉重。他不再關注右臂的烙印,混沌原初的瞳孔轉向冰穹中心那枚新生的星核。
就在他強行對抗烙印反噬的瞬間,星核內部,那點被溫暖金白光芒包裹的幽藍星芒,突然……輕輕顫動了一下。
如同初生的雛鳥在蛋殼內第一次啄擊。
嗡……
一股微弱卻無比純淨、帶著新生喜悅與一絲茫然的意念波動,如同破冰的泉水,輕柔地穿透了星核的壁壘,鏈接上了龍戰的識海。
“……戰……?”
是林薇!她的意識核心,在新生的星核溫養和龍戰混沌之力的引導下,終於……徹底蘇醒!
不再是破碎的脈衝,不再是虛弱的低語,而是一個完整的、清晰的、帶著她獨特冰冷智慧與生命韌性的……靈魂之聲!
龍戰混沌原初的瞳孔中,那冰冷的星雲似乎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右臂烙印帶來的劇痛與冰冷,仿佛被這聲呼喚驅散了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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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他的意念回應,帶著一種劫後重逢的、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我……在哪?發生了什麼?我感覺……很溫暖……又很……陌生……”林薇的意念帶著初醒的懵懂,好奇地感知著周圍,“這力量……是星核?我……成了它的核心?”她瞬間洞悉了自己的狀態,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震撼。
“你活了下來。”龍戰的意念傳遞過去,簡潔卻蘊含著沉重的信息,“代價巨大。冰核已逝,這是新生之地。”
他同時將一段凝練的信息流——包括她意識迷失量子之海、龍戰燃燒存在重燃、冰核崩潰、赫利俄斯結晶點燃新火、以及最後對抗吞噬者艦隊和疤臉的犧牲——傳遞給了林薇。
沉默。星核內的幽藍星芒微微閃爍,如同林薇在消化這沉重如山的記憶和信息。她能感受到龍戰傳遞信息中蘊含的疲憊、傷痛,以及那深藏於冰冷之下的守護意誌。
“疤臉……父親……”林薇的意念帶著深沉的悲痛,那幽藍星芒的光芒也黯淡了一瞬。隨即,一股更加堅韌、更加冰冷的意誌從中升起,“吞噬者……歸墟……”
她的意念瞬間穿透星核,鏈接上了方舟殘存的數據網絡。借助星核賦予的、對能量和物質結構的絕對洞察力,她瞬間“看”清了方舟的慘狀:千瘡百孔的船體,崩塌的生態區,混亂的幸存者,以及龍戰右臂上那道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冰冷血痕!
“你的手臂……那道印記……”林薇的意念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與擔憂,“它在侵蝕你!我能感覺到……那‘無’的冰冷……”
“歸墟的標記。”龍戰的意念冰冷,“暫時的枷鎖。”
“不!它很危險!”林薇的意念變得急切,“它在持續消耗你的本源!乾擾你的力量!需要……壓製它!或者……轉移它!”星核賦予她的洞察力讓她瞬間洞悉了烙印的部分本質。
轉移?龍戰混沌的瞳孔微微一動。這個念頭在他對抗烙印反噬的瞬間也曾閃過,但隨即被否決。這烙印如同詛咒,轉移給誰,都是毀滅。
“或許……星核可以!”林薇的意念帶著一種科研者的決斷和一絲冒險的瘋狂,“星核的本質是新生!是秩序的搖籃!是‘存在’的基點!歸墟的烙印是‘無’的侵蝕,是秩序的對立麵!用星核的秩序之力……嘗試……‘封裝’它!將它暫時隔離在你的本源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