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者堡壘的內部,與它猙獰的外表截然不同。沒有華麗的裝飾,也沒有舒適的居所,隻有冰冷、高效、充斥著各種巨大機械結構和全息工作台的廣闊空間。能量管道如同巨龍的血管在牆壁和天花板間蜿蜒,發出低沉的嗡鳴。空氣中彌漫著機油、臭氧和某種高密度合金被加工後的特殊氣味。這裡更像是一座仍在全力運轉的超級兵工廠和戰略指揮中心合二為一的鋼鐵巨獸心臟。
龍戰和林薇在一條引導光束的指引下,穿過複雜的通道,最終抵達了一個相對“緊湊”的控製中心。一個龐大的全息星圖占據了房間大部分空間,星圖上布滿了紅色的威脅標記與稀疏的、代表可能殘存“織網者”節點的微弱光點。
控製台前,背對著他們,站著一個……身影。
那並非完全的血肉之軀。他身材異常高大魁梧,超過兩米五,身披著厚重、布滿戰損痕跡的暗金色動力甲,甲胄的關節處裸露著精密的機械結構,與生物組織奇異地融合在一起。他的頭部大部分被一個帶有複雜光學鏡片的金屬頭盔覆蓋,隻露出線條剛硬、布滿細微疤痕的下巴和一雙在陰影中閃爍著冷靜藍光的電子眼。
他緩緩轉過身,沉重的金屬靴踩在甲板上發出鏗鏘之聲。他的目光如果那對電子眼可以稱之為目光的話)如同實質的探針,掃過龍戰和林薇,帶著審視與仍未完全消散的警惕。
“我是奧托。”他的聲音通過麵甲的揚聲器傳出,比通訊中更加低沉,帶著金屬的質感,“‘鑄星者’,也是這座堡壘的囚徒和守護者。”他抬手,指了指周圍,“如你們所見,這裡就是我的一切。在過去的一萬三千四百七十二個標準年裡,我修複它,加固它,用它擊退了十七次‘回響’探針的滲透,以及數不清的、被熵寂汙染的低級掠食者。”
他沒有邀請他們坐下,這裡似乎也沒有適合常人體型的座椅。談話在站立中進行,充滿了軍事化的簡潔與直接。
“你們通過了測試,證明了你們的‘差異性’並非虛妄。”奧托的電子眼鎖定龍戰,“但這並不意味著我認同你們的計劃。維拉的理想主義葬送了‘搖籃’,無數同胞的犧牲證明了直麵‘終末回響’本體是自取滅亡。你們所謂的尋找‘秩序之源’,聽起來和當年那些觸碰禁忌的同胞一樣……天真。”
龍戰毫無畏懼地與他對視:“所以我們才需要你的力量,奧托。不是讓你去正麵衝擊‘萬寂之喉’,而是幫助我們,找到那條可能存在的生路。你在這裡固守萬年,難道就隻是為了等待最終被耗儘的那一刻?”
“固守,本身就是一種抵抗!”奧托的聲音提高,帶著一絲被冒犯的怒意,“我保存了‘織網者’最完整的軍工科技數據庫!我維持著這片星域最後一點不被‘回響’汙染的秩序空間!我的存在,就是釘在它擴張路線上的一顆釘子!”
“一顆孤獨的釘子,最終會被鏽蝕,或者被更大的力量拔除。”林薇上前一步,她的生命心光自然流淌,帶著撫慰與堅定的力量,“奧托先生,我們理解你的堅守與犧牲。但維拉指引我們找到你,不是讓我們來重複過去的失敗,而是尋找新的可能性。‘秩序之源’或許虛無縹緲,但‘起源星海’的共鳴信號是真實存在的線索。我們需要你的知識,需要你保存的科技,更需要你——一位經曆過那場戰爭、了解敵人弱點的戰士。”
奧托沉默了,他覆蓋著金屬甲片的拳頭微微握緊,控製室內隻有能量流動的嗡嗡聲。全息星圖上,代表“終末回響”侵蝕區域的紅色,正在以肉眼難以察覺,但在他萬年觀測中確認無疑的速度,緩慢而堅定地擴張。
“……‘起源星海’……”奧托終於再次開口,電子眼的光芒閃爍了一下,“那片區域……在古老記錄中被列為‘不可接觸的奇跡之地’。傳說那裡是宇宙最初法則顯化之地,時空結構極其脆弱,充滿了……‘創世餘波’。任何強大的力量介入,都可能引發不可預知的連鎖反應。‘織網者’在最鼎盛時期,也隻敢進行遠距離觀測。”
他調出了關於“起源星海”的數據,那是一片被七彩極光般能量霧靄籠罩的陌生星域,內部星辰的分布規律違反常識,時空曲率圖複雜得像一團亂麻。
“你們的心光,或許是進入那裡的‘鑰匙’之一。”奧托承認,“但還不夠。那裡的環境……會對任何‘有序存在’產生強烈的排異和分解效應。你們需要更強的防護,不僅僅是物理上的,更是信息層麵的‘錨定’。”
他轉過身,在控製台上快速操作著。一個複雜的三維設計圖被投射出來——那是一個梭形的裝置,結構精密,核心鑲嵌著一顆與“基石碎片”同源的晶體,周圍環繞著層層疊疊的能量導流符文。
“‘星火之梭’。”奧托介紹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我基於‘織網者’最高防護理念設計,但一直未能完成的個人項目。它能創造一個極致的‘個性化現實場’,將乘坐者的存在信息高度凝聚,如同在狂暴海洋中創造一個獨立的、遵循自身法則的小氣泡,足以抵抗‘起源星海’的環境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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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啟動它,需要極其龐大且穩定的‘差異性’能源作為核心。”奧托看向龍戰和林薇,“也就是你們的心光。並且,在航行過程中,需要持續注入力量維持。這是一次沒有回頭路的旅程,一旦力量耗儘,‘星火之梭’將會瓦解,你們的存在也會被那片星海瞬間‘稀釋’。”
“我們願意嘗試。”龍戰毫不猶豫。風險早已預料,但希望就在眼前。
“哼,魯莽。”奧托哼了一聲,但電子眼中的藍光卻銳利起來,“光有勇氣不夠。建造‘星火之梭’需要時間,以及……一些隻有我知道在哪裡的稀有材料。其中幾種,位於已被‘回響’輕微汙染的區域。”
他的意思很明顯:結盟可以,但他不會無償提供幫助。他們需要證明自己的價值,不僅僅是承受一次試煉,而是能夠與他並肩作戰,完成實際的任務。
“把坐標給我們。”龍戰言簡意賅。
奧托將幾個坐標和所需材料清單傳輸給心核。“我會開始準備工作。你們取回材料,我們就是暫時的盟友。取不回……”他沒有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新的挑戰已然下達。這不僅是獲取材料的任務,更是向這位驕傲而固執的古老守護者,證明他們具備共同前行資格的戰鬥。
方舟核心再次駛出守護者堡壘,投身於危機四伏的“破碎穹頂”。這一次,他們的目標明確,肩負著為自己、也為可能結成的盟約,奪取希望之柴的使命。
星火能否燃成燎原之勢,始於這第一步的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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