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漢因為生不出兒子瘋了。
他舉起菜刀砍死了穩婆，念叨著都怪她接生，什麼轉胎藥，都是騙人的玩意！
他舉起菜刀砍死了剛生產完的妻子，念叨著她的肚子不爭氣，胎胎生女兒，害他蒙羞要他白家絕後！
他舉起菜刀砍死了他老娘，念叨著為什麼要逼他生兒子，怪她曬死前兩個女兒，害得兒子不敢來了！
最後，他舉起菜刀砍死了自己，念叨著天要亡他白家，要他白家絕後！
血流成河，一地狼藉。
等人咽氣死透了，趕來的人以為這個屋裡沒了生氣，白老漢妻子的身下又突然響起了小孩的啼哭聲。
悶悶的，像悶在被子裡。
趕來的人都以為鬨鬼，慌張地跑出門外，隻有一個看起來柔弱具有書卷氣的女人忍著顫抖的雙腿，走進屋內，抱出白老漢剛出生的女兒。
“小方老師，你彆抱她，怕是這小孩帶著她前兩個姐姐索命來的！”
“這小孩留不得啊！”
“這女娃娃是厲鬼化身來的喲。”
人逐漸聚集起來，越來越多。
越來越多的人勸方心溪放下小孩，彆讓臟東西上了身。
方心溪看著懷中安靜下來，睜著圓溜溜大眼睛好奇看著她的小孩，心裡軟了一瞬。
她沒做過母親，但是她有良心。
她沒見過鬼，恰好她也不迷信。
她覺得，她確定，她肯定，她不能放棄這個小孩。
方心溪堅定地想要收養這個小孩，村長帶著村裡各種長輩輪番來勸，都沒讓她放棄。
他們說她一個黃花大閨女，收養個來曆不明的小孩可就嫁不出去了。
他們暗地裡罵她蠢，罵她書讀多，人讀傻了。
她都知道。
再多的謾罵，在看到白玉沙天真無邪的笑容時，一切都煙消雲散了。
沒關係的，等任教期滿，她帶玉沙去城裡，城裡人開明。
她要帶著女孩離開大山。
玉沙，是星的意思。
意思是她希望小玉沙和星星一樣閃耀。
三年一晃而過，小玉沙也逐漸長成了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方心溪站在村口的老槐樹前，心中不免感慨。原來一晃，三年就這樣過去了。
當年她來時，一身白襯衫，現在也早就發黃發舊。
“方老師方老師，你是要走了嗎？”
“我不想方老師走。”
“我也不想。”
一群五六歲的小孩圍過來，方心溪蹲下來和他們溝通：“方老師會永遠愛你們的。”
“可是媽媽說，方老師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方老師你不能不走嗎？”
“我爸爸說，方老師才不會走，方老師走了村裡就沒人能教書了！”
“哼，方老師，我會想你的。”
方心溪好不容易打發了這群黏人的孩子們，才慢慢走回居所。
三年說不長也不長，說不短也不短。
她來時曾野心勃勃承諾讓所有女孩讀上書，如今也隻是手裡的退學休學申請越來越多。
能讀下來的，寥寥無幾。
能走出去的，總數為零。
方心溪的任教日記寫滿了三本，其中記得最多的是那些無書可讀，無路可走的女孩們。
這個小山村，她改變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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