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寫字樓的星光
申城夏夜的風裹著空調外機的熱浪，28層寫字樓的玻璃幕牆映著細碎星光。張星野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屏幕上的星盤推演圖泛著幽藍冷光，右下角顯示著"0317"。他摸出保溫杯抿了口冷掉的美式，喉間泛起鐵鏽味——這已是本月第七次通宵改占星報告了。
淩晨四點，末班地鐵在軌道上發出鈍響，張星野捏著扶手的指節泛白。忽然一陣胸悶，他踉蹌著扶住立柱，喉間腥甜翻湧，低頭時見手背上濺了幾點暗紅，在慘白的皮膚上映得格外刺眼。
一、星象師的血色黎明
岐仁堂的銅鈴在清晨六點被搖響。岐伯正在廊下侍弄藥露，見來人麵色青灰，白襯衫袖口沾著暗紅斑點，忙扶至竹椅上。
"昨夜吐了血？"岐伯遞過熱毛巾，目光掃過對方眼下的青黑。
張星野驚訝點頭，指腹蹭過嘴角："先是胸悶發慌，接著就咳出血來......大夫，我是不是肺出問題了？"他聲音低沉，像繃得太緊的琴弦。
岐伯未急著診脈，先取過案頭的《金匱要略》翻開："吐血症，肺癰則腥臭，胃熱則紫暗，您這血鮮紅而散，可是勞累後發作？"
"您怎麼知道？"張星野瞳孔微縮，"我是占星師，最近接了幾個跨國客戶，常熬夜看盤......"
岐伯示意他伸手，指尖搭在寸口脈上："脈細弱而緩，右寸尤甚，此乃勞傷肺氣之象。《黃帝內經》雲"久視傷血，久勞傷氣"，您久坐傷脾，思慮傷神，脾肺氣虛，統攝無權，血遂妄行。"
說罷取過白瓷盤，倒上清水："請將昨日所吐之血滴入盤中。"張星野依言而為，隻見血珠入水即散，如墨滴清潭。
"您看，"岐伯指著盤中心，"肺主氣，氣能攝血。今肺氣不足，血失所附，故散而不凝，正如《脾胃論》所言"氣虛則血弱，血弱則不能歸經"。"
二、補中益氣湯的玄機
學徒阿林捧著藥罐進來，見處方上寫著補中益氣湯，忍不住發問："師翁，吐血多屬熱證，為何用溫補之劑？"
岐伯用鑷子夾起炙黃芪，在掌心碾開："《難經》雲"損其肺者，益其氣；損其脾者，調其飲食，適其寒溫"。張先生勞傷日久，非實熱也，乃氣虛不能攝血。脾為後天之本，肺金之母，補脾氣即所以益肺氣，此乃"培土生金"之法。"
轉向張星野解釋："方中黃芪、白術補脾益氣，升麻、柴胡升舉清陽，好比在地基上築牆；麥冬潤肺生津，五味子酸收斂肺，如給漏雨的屋頂鋪瓦；熟地補腎水，茯神安心神，因"心主血，腎藏精"，心腎得養則血自寧。"
"可我之前吃了不少清熱藥......"張星野從公文包掏出一疊藥方，"都是生地、黃連、梔子之類，吃完反而更累，血也沒止住。"
岐伯指尖輕點藥方："此乃"虛虛實實"之戒！《景嶽全書》言"凡治血證，須知虛實"。您脈細弱、舌淡苔白，乃氣虛之象，若誤用苦寒清熱，反傷脾胃陽氣，致氣血更虛。好比天寒地凍時潑冷水，冰未化而寒更甚。"
三、咖啡杯與藥吊子的對話
三日後，張星野帶著星巴克保溫杯來複診，神情輕快許多："岐大夫，喝第一劑就沒再吐血，今早竟能吃兩個包子了！"
岐伯診脈後加了三錢山藥："《神農本草經》載山藥"主傷中，補虛，除寒熱邪氣"，既能固脾肺，又防熟地滋膩。您平時常喝的咖啡..."他目光掃過杯身，"性苦溫而燥，雖提神卻耗氣，不如改喝黃芪陳皮茶。"
阿林在旁整理藥鬥，忽然問："師翁，為何不用止血藥？"
"治血當求其本。"岐伯取過《血證論》翻開，"《內經》雲"營氣者，泌其津液，注之於脈，化以為血"。張先生營氣不足，血失統攝，故補脾氣、益肺氣乃治本之法。若見血止血，反成"揚湯止沸"。"
張星野望著窗外晨光，忽然笑道："從前給人占星講因果，今日才知人體自有星圖——脾土如土星主運化，肺金似金星司收斂，心火旺則血妄行，腎水足則精自固。"
岐伯擊節讚歎："善哉！天地大道相通，五星運行有常，人身氣機亦有規律。您觀星象知順逆，我察脈象辨虛實，皆求"平衡"二字。"
四、淩晨三點的星盤與藥香
第七日深夜，張星野抱著占星書闖入醫館，眼中卻無血絲："岐大夫，客戶臨時要看月食星盤，我本以為熬夜會複發......"他攤開掌心，白皙潔淨，"竟連胸悶都沒犯！"
岐伯指著案頭新煎的藥汁："此為加味歸脾湯，《濟生方》治心脾兩虛之法。您思慮過度耗心血，故加酸棗仁、龍眼肉。嘗聞星象需觀二十八宿，人身亦有十二經脈對應十二辰，當以神闕為太極，任督為子午線......"
兩人從星圖聊到經絡，不覺東方既白。張星野忽然起身鞠躬："先生妙論如撥雲見日。我從前以星象推命數，今知人體自有乾坤。若蒙不棄，願拜入師門，以易理通醫道。"
岐伯扶起他，指節輕叩《黃帝內經》："醫易同源，本是一家。明日卯時來學認藥吧——就從能調和陰陽的甘草開始。"
五、血證治驗的三重境界
半月後，阿林在醫案中記道：
"張星野案，初診以補中益氣湯升陽舉陷，二診加山藥固脾肺，三診用歸脾湯養心血，此"虛則補其母"之法也。師翁嘗言治血有三：初治需辨臟腑，中治當分虛實，末治必固根本。此案脾肺氣虛為因，血不循經為果，故補脾即所以治肺，益氣即所以止血，非見血止血之俗醫能知也。"
"阿林，"岐伯指著案頭曬乾的五味子，"記得在後麵補一句："治急性者宜降氣，治慢性者宜升提"。張星野勞傷日久，非升陽舉陷不能複其位，此《脾胃論》"甘溫除大熱"之真義也。"
晨光穿透竹簾，落在藥櫃上的"脾統血肺主氣"字條上。遠處寫字樓的玻璃幕牆映著朝霞，某個熬夜的窗口裡，或許正有人捧著保溫杯，想起岐仁堂那句"星光雖遠，不如人身小宇宙"的醫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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