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夜市瘋娘與卯時怪症
霜降後的青雲鎮夜市,霓虹燈把青石板路照得忽明忽暗。岐仁堂的銅鈴突然劇烈搖晃,闖進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手裡攥著半根甘蔗,見人就喊:"都彆搶我的糖瓜!"她指甲塗著剝落的大紅蔻丹,指尖卻青得像凍僵的茄子。
"蘭妹子,你咋又跑出來了!"追進來的王屠戶氣喘籲籲,屠刀上的油星子滴在門檻上。這女人是夜市賣糖瓜的蘭姐,半月前突然變得狂躁,夜裡不睡覺唱大戲,白天見人就罵,偏偏手腳冰得像塊鐵。
岐大夫扶蘭姐坐下,先看她舌象:舌質暗紫,舌尖卻紅得冒火。三指搭在寸口脈上,眉頭漸漸皺起:"這脈細得像秋後的蛛絲,按下去卻跳得慌。"他突然問:"王大哥,她是不是每天天剛亮就鬨得最凶?"
"可不是嘛!"王屠戶一拍大腿,"寅時剛過就醒,卯時準保罵人,過了辰時又跟沒事人似的。"
岐大夫取過算盤珠讓蘭姐攥著:"你瞧這珠子,她手心裡全是冷汗,可額頭卻燙得很。"他轉身在藥櫃前踱步,樟木抽屜"吱呀"作響:"《傷寒論》說"手足厥寒,脈細欲絕者,當歸四逆湯主之"。但她這不是單純的寒,是寒邪把經脈堵住了,陽氣憋在裡頭生火呢!"
"堵住了?"王屠戶撓頭,"就像水管子被凍住了?"
"差不多這個意思。"岐大夫稱出當歸三錢,桂枝二錢,"桂枝就像打開門窗的鑰匙,細辛是驅散寒氣的炭火,當歸能把凍僵的血脈暖活。"他又加了六分黃連,"這黃連是給裡頭的鬱火開個小窗戶,不然光散寒,火要把屋子燒了。"
煎藥時,岐大夫讓王屠戶按住蘭姐的合穀穴:"你看她指甲根的月牙,本該是粉潤的,現在全白了,這是肝氣被寒邪捆住了。"藥汁熬得金黃時,他用竹片撬開蘭姐的嘴:"喝了這碗"暖手湯",今晚就能睡個囫圇覺。"
果然到了半夜,王屠戶敲開窗戶報喜:"岐大夫,蘭妹子喝了藥就睡著了,手腳也沒那麼冰了!"岐大夫借著月光診脈,笑道:"脈裡的寒氣像春冰遇暖,開始化了。記住明天卯時前再喝一劑,順著厥陰肝經當令的時辰把寒邪趕出去。"
第二章繡娘的冰指與皮下遊蛇
立冬那日,綢莊的繡娘柳兒撐著油紙傘進來,指尖捏著塊沒繡完的錦緞,上麵的並蒂蓮才繡了一半。"岐大夫,您瞧瞧我這手,"她掀開袖口,手腕上纏著圈紅繩,"從春上就覺得手指頭發僵,現在摸上去跟摸冰塊似的,還老覺得皮下有小蛇在爬。"
岐大夫讓她把雙手放在青布墊子上,隻見十個手指關節粗腫,膚色暗沉,按壓下去半天才能回彈。"疼不疼?"他輕叩她的陽溪穴,柳兒疼得直縮手。
"這脈沉細得像埋在雪底下的草根。"岐大夫鋪開桑皮紙,"你是不是老覺得身上發沉,下雨天更厲害?"
柳兒點頭如搗蒜:"是啊,前兒個給知府太太繡壽字,握針的手直打顫,線都穿不進針眼。"她眼圈泛紅,"我這雙手要是廢了,拿什麼養家?"
岐大夫起身從藥櫃深處取出個陶罐,裡頭裝著黑褐色的千斤拔:"你這不是普通的風寒,是寒濕擰成了團,把經脈泡腫了。就像老牆根下的青苔,得用猛藥才能刮乾淨。"他配了當歸四逆湯,又加了三錢田七,"這田七像把小鑿子,能把你皮下那些"小蛇"——也就是血瘀——慢慢鑿開。"
"可我聽說治這病得用雷公藤。"柳兒怯生生地說,鄰村的赤腳醫生曾給她開過這藥。
"使不得!"岐大夫把藥銚子重重放在爐上,"那藥雖能去濕,卻像炸藥包,把好的壞的都炸了。你這病根子在經脈受寒,得先把寒散了,血才能活。就像凍僵的絲線,得先焐熱了才能理順。"
七劑藥下去,柳兒再來時,手腕上的紅繩已經解了。"您瞧這針腳!"她展開新繡的鴛鴦戲水,絲線走得行雲流水,"昨兒個給女兒縫棉襖,手心裡都冒熱氣了。"岐大夫診脈後笑道:"沉細脈已起如春水,不過還得再喝三劑鞏固,把深藏的寒濕徹底逼出來。"
第三章快遞小哥的寒腿與午夜怪響
冬至前夜,快遞員小吳是被工友抬進岐仁堂的。他蜷在擔架上,牙咬得咯咯響:"岐大夫,我這腿不是自己的了!"褲管卷起來,膝蓋以下烏青腫脹,按下去一個深坑。
"他送件時摔進了排水溝,"工友抹著汗,"可都過去半個月了,貼了膏藥吃了止疼片,反而越來越重,夜裡還聽見骨頭縫裡"咯吱"響。"
岐大夫用艾條烤小吳的足三裡穴,煙氣繚繞中,小吳突然喊:"暖和!就是這兒疼!"岐大夫盯著他的舌頭:"苔白膩得像抹了層豬油,這是寒濕裹著瘀血呢。"
"我就說嘛!"小吳倒抽冷氣,"前兒個去按摩店,師傅說我這是"老寒腿",得用滾燙的鹽袋敷。"
"糊塗!"岐大夫放下艾條,"寒凝血瘀的時候用燙的,就像把麵團扔進滾水裡,隻會越粘越緊。"他配藥時特意多加了川木通:"這味藥像疏通河道的工兵,能把你關節縫裡的寒濕水濕全導出來。當歸四逆湯先把經脈的寒氣化開,田七再把瘀血化掉,就像先融了冰,再清了淤。"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