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岐大夫說,“邪熱把津液烤成了痰,這痰又黏又稠,堵在喉嚨裡,就像水管裡結了垢,氣要從喉嚨過,就得使勁衝,一衝就發出呼嚕聲。痰太多了,兜不住,就順著嘴角流出來了。至於二便澀少,是因為氣機堵了,大腸小腸像被繩子勒住了,水液和糟粕都排不出去,可不就又乾又少嘛。”
張柳吟急道:“那現在該怎麼辦?岐大夫,您可得救救阿福。”
岐大夫站起身:“彆急,辦法是有的。既然是氣機堵了,痰濕熱攪在一起,那就得先把路通開,再把熱和痰清出去。《素問》裡說‘疏其血氣,令其調達,而致和平’,就像疏通堵塞的巷子,先把兩頭的堵點清掉,讓氣流通起來,熱邪能出去,痰濕能化開,病自然就好了。”
他走到桌前,拿起紙筆開藥方,一邊寫一邊解釋:“黃連和黃芩,《神農本草經》說它們能‘主熱氣’,就像兩把小掃帚,專門清掃身子裡的熱邪,尤其是胃腸裡的熱氣。”
“枳實和橘皮,《本草綱目》說枳實能‘破氣消積’,橘皮能‘理氣調中’,這倆就像疏通工,枳實勁兒大,能把堵得厲害的地方撐開,橘皮性子溫和,能把跑偏的氣理順了,讓氣機像順順當當的街道,能來回走。”
“梔子和淡豆豉,這是《傷寒論》裡的梔子豉湯底子,梔子能‘泄三焦火’,淡豆豉能‘解表除煩’,倆放一起,能把心裡的煩躁、胸口的悶熱透出去,像打開窗戶放放熱氣。”
“桔梗和杏仁,桔梗能‘宣肺利咽’,像舉著旗子往前衝,把喉嚨裡的痰往上引;杏仁能‘降氣止咳’,像拉著繩子往後拽,把肺裡的痰往下送,一升一降,痰就動起來了。”
“貝母和紫菀,貝母能‘化痰止咳’,專對付黏稠的痰,像洗潔精能化開油垢;紫菀能‘溫肺下氣’,讓肺裡的氣往下走,不往上堵。”
“鬱金和通草,鬱金能‘行氣解鬱’,把心裡的鬱氣散開,像解開纏在一起的線;通草能‘清熱利水’,把身子裡的濕邪從小便引出去,像給痰濕開了條小水溝。”
“竹茹和蘆菔汁,竹茹能‘清熱化痰’,對付胃裡的痰熱,像擦掉碗上的油;蘆菔汁就是蘿卜汁,《本草綱目》說它能‘消積滯,化痰熱’,性子平和,能幫著把化開的痰順順暢暢排出去,像給管道加了潤滑劑。”
寫完藥方,他遞給張柳吟:“去藥鋪抓三服,每服加三碗水,煎成一碗,溫著喝,一天一服。喝完藥可能會有點出汗,彆怕,那是邪熱跟著汗往外跑呢。”
張柳吟接過藥方,趕緊讓家裡的阿姨去抓藥。石符生看著岐大夫,又問:“岐大夫,我這病跟阿福叔有點像,也是淋雨受了濕,您看……”
岐大夫又給石符生診了脈:“您這是風濕剛上身,還沒捂出熱來,氣機堵得輕。我給您開個小方子,紫蘇葉、荊芥、防風各五錢,生薑三片,蔥白三段,煎水喝,發發汗就好了。記住,彆學阿福先生,這兩天彆吃油膩、辛辣的,就喝白粥配鹹菜。”
當天傍晚,阿福喝了第一服藥。半個時辰後,他開始微微出汗,胸口的堵悶感輕了些,晚上雖然還打鼾,但涎沫少了很多。
第二天一早,張柳吟就來報喜:“阿福早上起來咳出了兩口黃痰,雖然還沒力氣,但說胸口不那麼堵了,也想喝水了。”岐大夫讓他繼續按方服藥。
第二服藥喝完,阿福能坐起來了,手腳也沒那麼涼了,小便顏色淺了些,還解了一次大便,雖然還是有點乾,但總算通了。
第三服藥喝完,阿福居然能下地走幾步了,說話也清楚了些,說身上不那麼冷了,就是還有點累。
岐大夫又去看了次阿福,給他調了方子,把黃連、黃芩減了量,加了茯苓、白術,說要健脾祛濕,讓身子自己能運化水濕。他還囑咐張柳吟:“這十天調理期,千萬彆再給阿福吃油膩、溫補的東西。每天早上喝薏米粥,中午吃冬瓜排骨湯彆放當歸黃芪),晚上吃清蒸魚配青菜,讓脾胃歇口氣,慢慢恢複力氣。”
張柳吟一一記下,又問:“岐大夫,您昨天說阿福這肢涼不是真冷,我想起我一個朋友,男的,三十多歲,冬天總說手腳涼,穿再多也沒用,夏天卻怕熱,愛出汗,這是不是跟阿福一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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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大夫點頭:“很有可能。有些男士,尤其是平時愛喝酒、吃肥肉的,身子裡痰濕重,氣機堵了,陽氣送不到手腳,就會手腳涼,但肚子裡其實熱得很,這叫‘真熱假寒’。《金匱要略》裡說‘病者身熱足寒,頸項強急,惡寒,時頭熱,麵赤目赤,獨頭動搖,卒口噤,背反張者,痙病也’,雖然不是一回事,但道理相通,都是氣機不通導致的寒熱不均。這種情況,不能用溫補,得清濕熱、通氣機,跟阿福先生初期的治法差不多。”
石符生在一旁插話:“那阿福叔打鼾,是不是也跟這痰濕有關?我鄰居家的小夥子,兩百多斤,每天晚上打鼾跟打雷似的,他老婆都快跟他分房睡了。”
“正是,”岐大夫笑道,“打鼾在咱們中醫叫‘鼾眠’,大多是痰濕堵了喉嚨。《諸病源候論》說‘鼾眠者,眠裡喉咽間有聲也。人喉嚨,氣上下也,氣血若調,雖寤寐不妨宣暢;氣有不和,則衝擊咽喉而作聲也’。那小夥子胖,平時肯定愛吃油膩、甜食,脾胃運化不了,就生了痰濕,堵在喉嚨,晚上睡覺氣一衝,就打鼾了。調理也得從清痰濕、通氣機入手,少吃油膩,多運動,再用點化痰的藥,慢慢就好了。”
過了十天,阿福徹底好了,又能像以前那樣在院子裡侍弄花草了。石符生的病也早好了,順利去了鄧雲崖的民宿,談成了生意。臨走前,他和張柳吟特意來岐仁堂道謝,還送了塊蜀繡的“杏林春暖”圖掛在堂屋裡。
那天午後,雨停了,陽光透過老槐樹的葉子灑在岐仁堂的天井裡,亮晃晃的。岐大夫坐在竹椅上,翻著《神農本草經》,時不時抬頭看看那塊蜀繡,嘴角帶著笑。他知道,這世間的病千奇百怪,但說到底,大多是“不通”二字。隻要把“通”的道理講明白,把堵著的氣機理順,讓該出去的邪出去,該進來的氣進來,身子自然就舒坦了。就像這臨州的春天,雨過天晴,氣機通暢,萬物才能真正舒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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