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剛蒙蒙亮,青溪鎮的石板路還沾著露水,岐仁堂的木門就被人拍得“砰砰”響。夥計小藥揉著眼睛剛拉開一條縫,就被門外衝進來的中年女人拽住胳膊:“岐大夫!快救救我家老陳!他快不行了!”
女人叫李秀蓮,是鎮東頭開小雜貨鋪的,男人陳建國是個水電工,平時走街串巷幫人修水管、裝電路,是出了名的老實人。小藥見她臉色煞白,聲音都發顫,趕緊引著她往內堂走——岐大夫剛把熬好的晨茶擺在桌上,正撚著一枚山楂乾慢悠悠嚼著,聽這動靜,放下茶杯就站起身:“彆急,慢慢說,病人在哪?”
“在家呢!”李秀蓮抹著眼淚,話都說不利索,“昨天他幫西街王奶奶家換太陽能水管,爬了三層樓,下來就說頭痛。一開始以為是累著了,讓他躺會兒,誰知道半夜痛得直打滾,今早醒來說胡話,還拉著我和兒子說‘要是我走了,你們娘倆好好過’,這不是要交代後事嗎?”
岐大夫拿起診箱,跟著李秀蓮往陳家趕。青溪鎮不大,穿兩條巷就到了。陳家是老房子,客廳擺著幾張舊沙發,陳建國躺在裡屋床上,臉色蠟黃,額頭上全是冷汗,眼睛半睜著,見有人進來,勉強動了動嘴,沒發出聲音。
“老陳,我是岐仁堂的岐大夫,讓我看看。”岐大夫走到床邊,先掀開他的袖口——這一掀,倒先留意起陳建國的模樣:他得有一米八幾的個子,躺在窄床上顯得格外修長,胳膊細得像麻杆,皮膚下的青筋一根根鼓著,像老藤纏在竹竿上。
“他平時就這麼瘦?”岐大夫問李秀蓮。
“可不是嘛!”李秀蓮歎口氣,“吃多少都不長肉,人家都說‘瘦得一陣風就能吹倒’,但他能乾著呢,平時扛個幾十斤的水管子也不喊累,就是這兩年總說容易乏,我讓他歇著,他說趁年輕多掙點。”
岐大夫點點頭,伸手搭在陳建國的腕上。手指剛貼上脈,他眉頭輕輕皺了下:脈象又弦又大,還帶著點急促。他換了隻手再診,還是一樣的感覺。診完脈,又看了看陳建國的舌苔——舌麵偏紅,苔薄白。
“最近有沒有感冒?或者吃了什麼油膩的東西?”岐大夫問。
“沒有感冒,昨天中午就吃了碗麵條,晚上喝了點粥,他頭痛得吃不下彆的。”李秀蓮答得乾脆。
岐大夫站起身,走到外屋,對李秀蓮說:“他這是勞累過度,耗傷了元氣,又有點虛火上擾。這樣,我開個方子,你去岐仁堂抓藥,回來馬上熬,一天三頓,趁熱喝。”
說著,他從診箱裡拿出紙筆,寫下方子:人參三錢,白術三錢,川芎二錢,陳皮一錢,生薑三片,大棗兩枚為引。
“人參?”李秀蓮愣了下,“岐大夫,這人參可貴了,能不能換點彆的?”
“這時候不能省。”岐大夫把方子遞給她,“他現在元氣虧得厲害,得用人參、白術補脾胃之氣,脾胃是後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脾胃補好了,元氣才能慢慢恢複。川芎能引藥上行,針對他的頭痛,陳皮理氣,免得補藥太滋膩堵得慌。快去抓藥吧,彆耽誤了。”
李秀蓮攥著方子,一路小跑往岐仁堂去。小藥按方抓藥,還特意囑咐她:“李嬸,這藥得用砂鍋熬,先泡半個時辰,大火燒開,再小火慢熬,熬出一碗藥汁就行。”
接下來的五六天,李秀蓮每天都來岐仁堂抓藥,可每次來都是愁眉苦臉的。這天傍晚,她抓完藥沒走,拉住正要關門的岐大夫:“岐大夫,這藥喝了五天了,老陳的頭痛一點沒減輕,還是喊痛,有時候還說暈得慌。街坊鄰居都說您是青溪鎮的‘活神仙’,怎麼這次……”
她沒說完,但意思很明白:是不是藥不對症?
正好幾個老街坊在旁邊閒聊,聽見這話也圍過來。其中一個胖嬸嗓門大:“可不是嘛,岐大夫,我上次胃痛,喝您一副藥就見效,老陳這都五天了,要不您再去看看?”
岐大夫倒不慌,笑著說:“彆急,藥物入體,得慢慢運化。這樣,你們再觀察一晚上,明天早上我再過去看看。”
眾人見他胸有成竹,也不好多說。胖嬸卻突然想起什麼,湊過來問:“岐大夫,老陳不是氣虛嗎?我記得我家老頭子去年氣虛,您給開的方子裡有黃芪,那黃芪不是補氣的‘寶貝’嗎?怎麼老陳的方子裡沒放?”
這話一出,其他人也跟著點頭:“對呀,黃芪補氣好,還不貴,比人參實惠。”
岐大夫隻是笑了笑,沒接話,隻對李秀蓮說:“按方子接著喝,彆亂加東西。”
李秀蓮嘴上應著,心裡卻犯了嘀咕。回到家,見陳建國還是捂著腦袋哼哼,她想起胖嬸的話,又想起前幾天在藥鋪聽人說“黃芪補氣最管用,氣虛就得用黃芪”,心裡越發不踏實。她翻出家裡以前剩下的半袋黃芪——那是去年她媽來的時候帶來的,說燉雞補身體,一直沒舍得用。
“老陳,要不咱加點黃芪試試?”她拿著黃芪走到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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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建國頭痛得難受,有氣無力地說:“你彆瞎折騰,聽大夫的。”
“可都喝了五天了沒效果啊!”李秀蓮咬咬牙,“胖嬸說她老伴喝了黃芪就好,我少加一點,試試總沒錯。”
她沒再問陳建國,當晚熬藥的時候,就抓了一小把黃芪放了進去。藥熬好,端給陳建國喝了。
第二天一早,李秀蓮剛起床,就聽見裡屋傳來陳建國的聲音:“秀蓮,我頭好像不疼了!”
她趕緊跑進去,見陳建國坐起身,雖然臉色還有點差,但眼睛亮了不少。“真不疼了?”她又驚又喜。
“嗯!昨晚喝完藥,迷迷糊糊睡了一覺,今早起來就不疼了。”陳建國活動了下脖子,“就是有點沒力氣,彆的沒啥。”
李秀蓮樂壞了,心想果然是少了黃芪!接下來兩天,她熬藥的時候都加了黃芪,陳建國的頭痛再也沒犯過,就是精神還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