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南的日頭毒得能曬裂石頭,張牧之蹲在山崖邊的歪脖子樹下,草帽簷破了個洞,漏下的光斑在他蒙麵巾上晃悠。遠處鐵軌像條死透的銀環蛇,直挺挺戳進鵝城地界。
"六子!"他頭也不回地喊了聲。趴在鐵軌上的少年立刻把耳朵貼緊鋼軌,後脖頸曬脫了皮,紅肉上粘著煤灰。
"沒動靜……哎等等!"小六子突然鯉魚打挺蹦起來,臟手指著東邊天際:"爹!冒煙了!跟您說的一模一樣!"
九匹白馬踏著鐵軌狂奔而來,馬鬃上係的紅綢帶飄得像血珠子。後頭拽著兩節火車廂,車頭煙囪突突噴著白汽——細看才發現是拿風箱改的,隻要馬邦德一拉汽笛,這車同樣會像火車那般發出尖銳的汽笛聲。
"馬拉火車……"張牧之獨眼眯成縫,鍍金懷表鏈子纏在手指上打轉,"這他媽八成是頭肥羊!"
花車包廂裡,銅火鍋咕嘟冒著泡,辣油裡翻騰著鴨腸毛肚。何敬之的軍裝扣子解到第三顆,露出裡頭發黃的白襯衣。他左手攥著酒壺,眼神緊緊地盯著眼前三人。
眼前三人我們不用多介紹了,一個是酷似葛大爺的馬邦德馬縣長,一個是酷似馮褲子的湯師爺、最後這個女的便是酷似嘉玲姐的縣長夫人。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儘餘歡……夕陽山外山~”
“哈哈!好!好!好!”湯師爺嘴中咬著筷子,拍著手連聲叫了三聲好。
“湯師爺?是好吃?還是好聽?”馬邦德看似在詢問湯師爺,其實眼角時不時地在瞟一旁喝酒吃肉的何敬之。
“也好吃,也好聽!都好!都好!”
“何兄弟怎麼看呢?”
何敬之的筷子尖在辣油裡畫著圈,眼睛死盯著鴨血片隨著漩渦沉浮。“馬縣長這首送彆……隻怕是有著其他用意吧?”
作為老騙子的馬邦德豈會被這話唬住,“哈哈!何旅長多慮啦!我馬某人走南闖北,考得是能文能武,與眾不同,哪有你想的那般複雜,這首送彆屬於如今魔都那邊的上流社會的時尚。但凡魔都、金陵一帶有點名望之人,都在傳唱這首歌。我這裡不光講就吃喝玩樂,更要雪月風花!”
“哈哈哈!”眾人紛紛大笑起來,唯有何敬之沉默不語,隻是悶了一口酒。
“馬縣長此番風度~正好比~”
馬邦德伸長了脖子等著湯師爺的下文。“大風起兮雲飛揚!~”
“屁!”夫人橫了湯師爺一眼,馬邦德見狀連忙喊道:“劉邦是小人!”儼然這裡的三人小團隊一切都是以夫人為中心的。
“力拔山兮氣蓋世~”
“屁!”
“湯師爺!你要是拍我馬屁,就先要過夫人這一關。寫首詩!寫首詩!”馬邦德晃了晃酒杯,眼睛盯著夫人,似乎在等著夫人的指示。“要有風~要有肉~要有火鍋~要有霧~要有美女兒~要有驢!!哈哈哈!”馬邦德在說驢字的時候,隨意的瞥了一眼正在灌酒的與他們格格不入的何敬之。隨後拉響了汽笛。
馬邦德拽動汽笛拉杆的瞬間,尖銳的嘯叫震得火鍋湯麵泛起漣漪。何敬之的筷子還插在鴨血片上,對麵三人已如地鼠般縮進包銅桌底。"砰!"車廂門被撞得四分五裂,八名鐵血十八星軍衝進來,二十響盒子炮在狹窄空間織成火網。
"馬邦德你個老東西不講武德!"何敬之迅速踢翻一旁的桌子,抓起桌上的大碗將滾燙的辣油潑向當先兩人。哀嚎聲中,他迅速躲在厚重的桌子後麵。
何敬之摸出腰間的勃朗寧與鐵血十八軍的士兵火並了起來。
山崖上,小六子的望遠鏡差點脫手:"爹!肥羊自個兒炸鍋了!"
張牧之獨眼盯著亂顫的車廂,玻璃窗上人影與槍火交錯如皮影戲。老三提著斧子嚷道:"還劫不劫火車了?"
"劫個屁!"張牧之突然抬槍,李恩菲爾德上的準心瞄準了蹦跑的九匹白馬。“砰砰砰!”張牧之連開了七槍。
六子疑惑地看著自己老爹:“沒當中?”
"讓子彈飛會兒——"
槍響時,子彈旋轉著洞穿九根韁繩。白馬嘶鳴著四散奔逃,車廂在慣性下繼續滑行三百米,最終卡在彎道處的緩衝沙堆裡。雖然火車停下了,但是車內依舊是槍火連天。
麻匪們在外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有些拿不定主意,都紛紛看向了頭戴九筒麵具的張牧之。
張牧之想了想,剛靠近車廂就正聽見馬邦德在冒煙的車廂裡尖叫:"快!活捉何敬之!蕭大帥那裡賞銀一百八十萬!彆讓他跑了!誰抓到他了!賞金我和他對半分!"
白馬的嘶鳴聲刺破硝煙,九匹驚馬掙脫韁繩竄入山林。“老二老三跟我走!其他人去把白馬給我抓過來!”
老二和老三緊握著武器,緊跟在張牧之身後,迅速朝著冒煙的車廂逼近。此時,車廂內的槍聲逐漸稀疏,偶爾傳出幾聲沉悶的槍響,夾雜著傷者的呻吟。
張牧之率先一步來到車廂門口,側身貼緊車廂壁,朝裡麵窺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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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何敬之背靠角落,身上濺滿了鮮血,分不清是他自己的還是敵人的。他的手中正拽著一名士兵的屍體當肉盾,勃朗寧手槍在狹窄的車廂裡噴吐火舌。鐵血十八星軍的子彈打在屍體上,濺起的血點子糊滿了車窗。
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屍體,鮮血在車廂地板上蔓延開來,混合著火鍋的湯汁,散發著一股刺鼻的味道。
“大哥,咱咋動手?”老三壓低聲音,在張牧之耳邊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