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源遊廓的燈籠在夜風中搖晃,將“若鬆屋”三個燙金大字映得忽明忽暗。這裡是吉源最大的風月場,今天整個“若鬆屋”都被陸軍的一名土豪的將官給徹底包場了。若鬆屋”今天可是來了整整200多名陸軍方麵客人。
二樓最大的廣間裡,三十多名陸軍將官袒胸露懷地癱在猩紅坐墊上,脫掉的軍裝和軍帽胡亂堆在角落。十二名新造藝伎捧著菊正宗酒壺穿梭其間,茜色振袖掃過榻榻米時,帶起陣陣白檀香。
“牟田口閣下大氣!”
陸軍少佐醉醺醺地舉起青瓷盞,清酒潑灑到白色的內襯前襟,“來這裡消費,這可比海軍那幫窮鬼的破俱樂部強多了!”他腳邊躺著個空酒壇,壇身“大正二年特供”的金漆已被蹭花。
牟田口零也斜倚在黑漆螺鈿憑幾上,左眼淤青還泛著紫,左手不安分地在專門陪他的藝伎腰間摸索著什麼。起初,藝伎還特彆抗拒,但是隨著一張50日元的鈔票被塞進入她手中之後。藝伎已經主動,往他的懷中緊靠,聞著發間的山茶油香,讓他十分享受的眯上了眼睛。
“海軍?他們也就配在橫須賀喝刷鍋水。”藝伎秒懂了牟田口的意思,夾起一塊鮮美的刺身攬上一點芥末後,送進了牟田口的嘴中。“哪像咱們陸軍,吃的可是北海道直送的——”
“藍鰭金槍魚!”滿座將官哄笑著接茬,震得紙門上的浮世繪美人簌簌顫動。田中義三的肥手正伸進藝伎衣領摸索,似乎在幫助藝伎清理麵前的酒漬?他在聽見眾將官的話語後,聞言猛地拍桌:“說得好!陸軍才是帝國脊梁!他們海軍算什麼東西?!”
醉意漸濃時,牟田口突然踹翻麵前的鯛魚燒陶爐。火星濺到榻榻米上,嚇得藝伎們慌忙伏地。“諸君可知海軍為何囂張?”他豎起一根手指,指向了西邊:“就因為他們有鈴木貫次郎這個老不死!”
滿室驟然寂靜,隻剩窗外三味線的嗚咽。
角落裡,五名少壯派軍官交換眼神。中村大尉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杯沿——那裡刻著“七生報國”的銘文。他們麵前的酒菜絲毫未動,與周遭醉生夢死的場景格格不入。
“鈴木那老東西……”牟田口打了個酒嗝,手指戳向虛空,“日俄戰爭時帶著聯合艦隊耀武揚威,現在都大正十三年了還占著軍令部長位置!”他突然揪住身旁斟酒藝伎的衣領,將滾燙的煙頭按在她雪白脖頸旁,“就像這過期的遊女,早該……”
藝伎的慘叫聲被將官們的狂笑淹沒。
“要我說——”牟田口甩開瑟瑟發抖的藝伎,醉眼似乎是故意的掃過角落的中村大尉,“哪天老東西暴斃了,海軍就是群沒頭蒼蠅!”他故意提高嗓門,震得梁間吊燈金穗亂顫。
紙門外,抱著三味線的老藝伎突然撥錯一弦,作為老老藝伎,可是清楚知道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
“閣下醉了。”田中義三打著酒嗝摟過牟田口,“不過這話……嗝……深得我心!”鑲金牙的嘴裡噴出腐臭酒氣,昨夜鬥毆殘留的血痂在他嘴角開裂。
子夜鐘聲響起時,牟田口零也被藝妓攙扶著登上黑漆馬車。他透過車窗回望“若鬆屋”的燈籠,燈籠下,中村大尉等幾名少壯派軍官此刻正在商量著某事。
牟田口的嘴角咧出略帶深意的笑容,哪還有之前那般醉意。
————
中村大尉的宅邸隱在目黑區狹窄巷弄深處,五名軍官圍坐在客廳中的矮桌邊,不算太寬的空間內,五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諸君!"井上"啪"地將茶杯放在了矮桌上,麵色嚴肅地掃過眼前的眾人,"我覺得牟田口閣下說得對!自日清戰爭至今三十餘載,陸軍何時真正挺直過腰杆?"他扯開領口的風紀扣,這個該死的扣子勒得他有些夠嗆。
佐藤少尉喝了一口茶水後,附和道:"就是啊!去年朝鮮駐軍換防,這些海軍馬鹿居然竟敢扣下我們的軍列!說什麼"優先保障聯合艦隊燃料"!一切事宜都要靠後!現在什麼事情都是海軍現行,陸軍靠後,這樣下去可不行!我們必須做點什麼!比方說……給鈴木貫次郎製造一些意外,比如說……"
"我可要提醒你!佐藤君,鈴木貫次郎的妻子郎鈴木鷹子可是魚仁攝政王乳母......"一直沉默的山本中尉突然開口,指尖摩挲著茶杯包漿的握柄。煤油燈將他瘦削的麵容切成明暗兩半,"動鈴木貫次郎,就是動殿下的逆鱗……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有可能徹底斷掉我們的仕途!"
“但是也有可能……促進咱們的仕途……”井上說話了。
空氣驟然凝固。窗外傳來醉漢哼唱的《江戶子守唄》,跑調的旋律裹著四月夜雨滲入房間。井上突然抽出桌上的脅差,狠狠地釘在了矮桌上:"那就把二人一起天誅了!"
眾人呼吸一滯。紛紛驚訝地看著井上。
"一年前大杉榮夫婦怎麼死的?"井上從懷中摸出了一份早已經準備好的去年的《東京日日新聞》,頭版照片裡賊喊捉賊的甘粕副彥憲兵大尉裝模作樣的指揮著手下之人正從井中打撈屍體,"參謀本部特彆行事科那邊的人能做,為什麼我們出身的人做不得?與其這樣庸庸碌碌的緩慢地熬資曆,倒不如直接賭一把!"
佐藤突然亢奮地提議道:"對!咱們可以賭一把!咱們可以偷江戶附近的兵工廠......製造炸藥……然後……"
"蠢貨!"中村大尉終於被手下之人的天真徹底激怒了,"你以為鈴木貫次郎是街頭浪人,想怎麼殺就怎麼殺??他每日往返軍令部的路線都要經過海軍陸戰隊的至少三個哨卡也就是說他幾乎都生活在重重包圍之中的!更不要說這條老狗身邊的無時無刻都存在的兩名護衛了!"
“那……中村君有什麼高見呢?”
雨聲漸密。
煤油燈的光暈中,五人影子在紙門上搖晃。中村大尉攤開手繪地圖,指尖點在本鄉區一處宅邸:"鈴木宅後門通舊下水道,去年地震後拓寬的通道能容人爬入。"他隨後出一把鏽跡斑斑的鑰匙,"這是檢修口鑰匙,以前從市政廳順來的。如果走路麵上靠近的話,必然會引起街區的巡邏人員注意……倒不如從下水道前進,不引人懷疑。"
"另外……他身邊防禦唯一最薄弱的時間點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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