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語讓在場許多人動容,它不僅是告彆一位前君主,更是在緬懷一個時代,以及那個時代裡普通士兵與最高統帥之間某種超越時空的聯係。
講台上,牧師用慷慨激昂的語調誦讀著悼文,讚美著威廉二世時代的“榮光”,也祈求著靈魂的安息。但威利的思緒,卻早已飄回了遙遠的過去。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1916年,凡爾登前線,泥濘不堪的戰壕。硝煙彌漫,炮聲隆隆。年輕的下士威利·施克爾格魯勃,因為一次傳遞關鍵命令的勇敢行為,被前來視察的皇帝陛下注意到。威廉二世看著這個儘管渾身汙泥卻站得筆直的年輕士兵,似乎是為了激勵周圍死氣沉沉的士氣,他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他讓手下拿來了一個盒子,從裡麵取出了一枚十字章,因為今天他要親自為了眼前這位士兵鐵十字勳章。年輕的威利感覺那是他人生中最輝煌的時刻。
1930年代中期,柏林總統府。一位風燭殘年、步履蹣跚的老人,在仆人的攙扶下,客居荷蘭近二十年後,再次踏上了德意誌的土地。他就是威廉二世。他幾乎是帶著懇求,向當時已是總統的威利提出,希望能在故土度過餘生。
這一舉動,幾乎招來了威利的手下們的強烈反對,擔心前皇帝的回歸會引發政治上的不可預測性。但威利力排眾議,他頂住了壓力,不僅允許威廉二世回國,還特許他回到了自幼長大的、位於波茨坦的采琪蓮霍夫莊園安享晚年。這一舉動,在當時引發了巨大爭議,卻也贏得了一批傳統派,特彆是國防軍的當中一眾老將軍們的好感。
一個星期前,波茨坦,采琪蓮霍夫莊園臥室。威廉二世在向他的子女們交代完最後的遺囑後,點名要見威利。等候在門口的威利走進房間,看到的是躺在床上,氣息奄奄卻眼神異常清亮的老人。老人看到他,仿佛回光返照,用乾枯的手緊緊抓住威利的手,力量大得驚人。他凝視著威利,一字一句,異常清晰地說道:“士兵……我認識你。在三十年前,凡爾登的戰壕裡……那時你還是如此的年輕……德意誌的未來,我沒有保護好……但是……”他喘了口氣,目光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悔恨,有遺憾,也有最後的囑托,“這一切,就麻煩你了……”
老人停頓了一下,用了最後一個,也是最初的那個稱呼:
“另外,謝謝你……我親愛的下士,威利·施克爾格魯勃。”
話音落下,他的手緩緩鬆開,眼睛永遠地閉上了。
“總統先生?總統先生?”身旁侍衛官低聲的呼喚將威利從深沉的回憶中拉回現實。
威利猛地回過神,發現教堂裡的悼念儀式已經結束,人群正在默默有序地退場,許多人的目光依然停留在他身上,帶著好奇與敬畏。牧師也正關切地看著他。
“啊……沒事。”威利擺了擺手,恢複了往常的冷靜。
根據他的特許,威廉二世沒有被安葬在荷蘭,而是被隆重地安葬在了柏林夏洛滕堡宮的花園陵墓區。這裡安息著霍亨索倫家族的許多成員,威廉二世最終得以落葉歸根,長眠於他曾統治過的國家的心臟地帶。
威利最後一個走出教堂,他站在冰冷的石階上,望著靈柩被緩緩抬上馬車,他下意識地摸了摸領口那枚帶有彈痕的鐵十字勳章,眼眸注視著馬車消失在道路的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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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蘭西馬賽
對於夏爾·戴高樂而言,離開法蘭西的歲月是一段充滿屈辱與挫折的流亡歲月。
作為“自由法國”運動的領袖,他在美國的遊說之旅次次碰壁。華盛頓的政客們禮貌而疏遠,聯邦調查局局長埃德加·胡佛幾乎像對待麻煩一樣對待他,多次讓他的訪問請求石沉大海,或乾脆被“請”出辦公室,飽嘗閉門羹的滋味。畢竟在胡佛乃至整個美國看來,他除了還有一個法蘭西正統的花花帽子外,已經沒有任何籌碼,在利益至上的國際社會中,沒有人願意聽你說什麼。
離開了美國,在法屬北非殖民地短暫停留,整頓了那支規模渺小的抵抗力量後,一封經由秘密渠道輾轉而來的信函送到了他的手中,看完信中的信息後,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因為信函的落款,正是那個他既憎恨又無法完全割舍的名字——菲利普·貝當,那位他曾經的導師,如今維希法國的元首。
經過周密安排和偽裝,戴高樂秘密地穿越了地中海,在一個霧氣彌漫的清晨,踏上了馬賽的碼頭。這座城市,與他想象中在德軍占領和維希統治下凋敝破敗的景象截然不同。
街道雖然談不上繁華,但卻乾淨有序。市民們的臉上雖有憂色,卻不見饑饉或恐慌。警察和憲兵在街頭巡邏,維持著基本的治安。商店照常營業,電車叮叮當當地駛過。一種壓抑卻穩定的秩序感,籠罩著這座城市。這與他記憶中戰火紛飛的巴黎和代英和美國口中宣傳中水深火熱的法國,形成了微妙而驚人的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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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在嚴密保密的情況下,戴高樂被引至一處遠離市中心的私人海灘。月光灑在平靜的海麵上,波光粼粼。早已在此等候的貝當,穿著一件普通的呢子大衣,看起來隻像一位普通的退休老人。
兩人默契地沿著沙灘緩緩行走,海浪聲掩蓋了他們的談話。
“夏爾,你那邊還好麼?”貝當率先開口,聲音平靜,聽不出太多情緒。
“老樣子,”戴高樂壓抑許久的鬱悶和怒火找到了宣泄口,語氣帶著明顯的嘲諷和苦澀,“美國忙著發戰爭財,代英忙著保住他們那即將散架的本土和岌岌可危的蘇格蘭,根本沒空搭理我那個‘自由法國’的空頭招牌。我不下百次地想見羅斯福,想見丘胖子,但是就連羅斯福的看門狗胡佛這個該死的特務頭子都不願搭理我!!在他們眼裡,跟隻會占空間而沒有任何用的廢品一樣沒有任何區彆!”
他不停地發著牢騷,訴說著不被理解的憤懣和理想的孤寂。貝當隻是靜靜地傾聽,蒼老的臉上沒有任何意外之情,仿佛戴高樂所經曆的一切,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他太了解盎格魯撒克遜人的邏輯,也太清楚在強權政治的棋盤上,一個失去國土的流亡將軍能多少分量了。
等戴高樂激動的情緒稍微平複,貝當才緩緩停下腳步,望著月光下馬賽港的輪廓,問道:“夏爾,你看看如今的馬賽,怎麼樣?”
戴高樂一愣,回想起白天的見聞。與他設想的淒風苦雨、民不聊生不同,這裡……至少表麵上,維持著一種艱難的體麵和秩序。他無法違心地說這裡是一片地獄。
“老師,這……”他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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