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章斯大林格勒
劇烈的咳嗽聲中,淩葉羽又感覺肺部好像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擠壓成了一團。
眼前忽明忽暗,始終沒法聚焦,他看到有個人影朝他靠近,似乎還在說著什麼,可他的耳朵也嗡嗡作響,聽不清楚。
“嗖……轟!”一聲爆炸終於幫淩葉羽打斷了咳嗽。
一枚炮彈從房頂上掠過,又在遠處炸開了。
“轟……轟……”又幾聲爆炸聲響起。
淩葉羽被窗外的爆炸聲吸引了,剛剛聚焦起來的目光迫不及待的投向了窗外。
“這……是哪?”
窗外的景色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相反,根本談不上“景色”二字。
淩葉羽眼中是一片殘垣斷壁和破磚碎瓦,目光所及之處,沒有一棟樓房,甚至沒有一間房子是完好的。
“淩葉羽,你怎麼了……”有人關切的伸手,扶住了淩葉羽。
這人一口純正的彈舌音,“淩葉羽”幾個字聽起來就好像鈴鐺在搖響。
淩葉羽回過頭一看,身邊是一個穿著藍白病號服,鼻子高高的俄羅斯人,他正用擔憂的眼神看著淩葉羽。
淩葉羽的眼神越過了他,掃了一眼這個不算寬敞的房間。
大約十來平米的房間,牆壁刷著淡藍色的油漆,借著窗口投進的陽光,顯得很明亮。
但房間裡卻擠下了6張床,進門的牆角邊還見縫插針的擺著兩具擔架,擔架上躺著兩個傷兵,目光空洞,麵無表情的盯著天花板,一動不動。
病床上的被褥和毯子好像許久沒有清洗過了,滲透著血跡和來曆不明的汙漬,散發著一陣陣若有若無的腐臭味道。
還有幾個人穿著病號服或者臟透了的軍裝,或躺著,或坐在病床上,對外麵的爆炸聲和殘垣斷臂麻木不仁。
在爆炸再次響起的時候,他們的身體都隨著劇烈的爆炸聲驟然顫抖,但卻都沒抬起眼皮看一眼爆炸聲傳來的方向。
“我在哪……”淩葉羽終於開口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哈,淩葉羽,你瘋了嗎?我們當然在斯大林格勒!”那個扶著淩葉羽的高鼻梁小夥子,苦笑著衝他說道。
“斯大林格勒……”淩葉羽嘴裡喃喃自語。
或許是覺得淩葉羽更不可思議,房間裡的那些人們終於轉動了一下麻木的眼珠子,紛紛朝淩葉羽看了過來。
他們不像是活人,更像是一群僵屍,帶著憐憫的目光,看著淩葉羽——這孩子是病傻了?連自己在哪都不記得了。
“幾號……”淩葉羽又抓著那個小夥子的手,急急的問道。
“唔……幾號?今天幾號?”那個小夥子回過頭,看著那些“僵屍”問道。
“9月……25號……”一個人悠悠的說到。
“是的,是9月25號……我已經來這裡一個月了。”一個穿著臟得不成樣子軍裝的年輕人也悠悠的開口了:“我的整個營都死在這一個月裡了……我覺得我也快了。”
“彼得,彆這麼悲觀,渡口還在我們手裡,每天都有援軍抵達前線!”
那個扶著淩葉羽的小夥子不滿的回過頭,衝那個傷兵叫嚷著。
“是的……每天都有人送死……可德國人還是占領了大半個斯大林格勒。”那個叫彼得的傷兵苦笑著。
不等反駁,他翻了個身,把臉對著牆壁,不想和那小夥爭論。
“喂,你們不要這樣……”那個小夥子麵子有些掛不住了,又大聲叫嚷著:“我打聽過了,渡口很快就會開放,讓我們離開這裡了……”
“做夢,維克托,做夢吧你……”聽到這話,房間裡一個拄著拐杖的老者,氣憤的叫罵起來:“上周就這樣說了,上上周……也是,可那些該死的船寧肯空著越過伏爾加河,也不願把我們帶出這個地獄!在我把我的墓穴挖好之前,那些該死的船都不會讓我們登上去!”
“不,這一次一定會的……一定會的!”維克多被老者搶白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急急的辯解道。
“我們還是先彆管船了……已經兩天就沒有醫生和護士來管我們了……”一個聲音又悠悠的響了起來:“我很餓,連口乾淨的涼水都沒有了!”
“喂,你們兩個昨天才從戰場上送下來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維克托又扭臉看向了牆角下的擔架上的兩個傷兵。
兩個傷兵空洞的眼神稍稍挪開了一些,但隻是在天花板上換了一個地方,繼續盯著,沒有說話。
“彆管了,我聽說他們被炸傻了,整個連被飛機轟得全軍覆沒……”有人苦笑著又說道,讓維克托省省力氣。
“我們隻能在這裡等著嗎?我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配給也沒有人送了嗎?”又一個病號不滿的嘟噥著。
淩葉羽依稀記得,斯大林格勒保衛戰是1942年6月28日打響的,經過三個月的殊死戰鬥,德軍已經讓斯大林格勒變成了一堆廢墟,9月的斯大林格勒正是生死攸關的時刻。
軍隊在為這座城市的存亡奮戰著,每一秒都有人在戰場上倒下,每一分鐘都有火焰在燃燒,這些活著的人們似乎被遺忘了,沒有關心他們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