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二麻輕歎一聲,又介紹道。
“武舉人不是最早就投了鬼子嗎?怎麼落魄成這樣?”
陳秀靈卻誤會了,以為張二麻在幫武舉人說話,冷笑一聲,言語也冰冷生硬了起來。
“當漢奸……哪有什麼好下場?”
張二麻卻也沒爭辯什麼,繃著臉說道:“他以為鬼子會把他當人,僅此而已。”
“那你為什麼要幫我們?”
陳秀靈看著他又問道。
“我知道何大壯是遊擊隊……”
張二麻抬起眼皮,掃了陳秀靈一眼。
一聽這話,陳秀靈又警覺起來,腳步不由往後退了一步。
“彆緊張,我也知道你和何大壯往來密切……”
他又說道,自顧自坐到了八仙桌邊,從腰上抽出旱煙杆,捏起一撮土煙,塞進了煙鍋裡,用火柴點燃。
略帶嗆鼻的土煙味彌漫在廂房裡,小海忍不住咳嗽了兩下。
張二麻卻沒管小海不習慣這煙味,吧嗒吧嗒又猛抽了幾口,開口又說到:“我一直想加遊擊隊的,何大壯卻不要……”
“他為何不要你?”
陳秀靈又問道。
“他嫌我是漢奸的馬夫。”
張二麻輕笑一聲:“上次他進城那會……我還警告他彆來,結果沒聽,這會人頭掛在城牆上都曬乾了,嗬,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你……不要這麼說林大哥。”
聽到他提起了林大壯,陳秀靈心裡一顫。
可她也無從反駁。
“遊擊隊朝不保夕,他看誰都不像好人,更何況我還是漢奸的馬夫!我懂!”
張二麻似乎看出些什麼,點了點頭,又抽了口煙,開口問道:“你和何大壯……是不是那個?”
“哪個?”
陳秀靈一愣。
“唔,有點男女之情的那個。”
張二麻又問。
“不不不……”
陳秀靈一聽,卻有些慌亂起來,趕忙擺手否認:“我們隻是革命友誼!”
“哦,那看來我誤會了。”
張二麻又點了點頭,把煙鬥倒過來,在鞋底上敲了敲,敲掉了熄滅的煙灰,又捏起一撮土煙塞進去。
“我經常在集市上見你們眉來眼去……不是最好了,省得守寡。”
一句話,讓房間裡沉默了下來。
陳秀靈低著頭不在說話,張二麻自顧自的吧嗒吧嗒抽著旱煙,小海總算是習慣了一些這嗆鼻的煙味,捧著水杯站在那兒,也隻能發愣。
“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又一鍋旱煙抽完,看著張二麻敲打著旱煙杆,陳秀靈悠悠的開口問道。
“我以前當過兵。”
敲掉了煙鍋裡的煙灰,張二麻把煙杆插回腰帶上,開口說道:“東北軍的,31年入的關……”
“入關?”
陳秀靈又一愣。
“入關是我們給自個貼金的說法……什麼他媽的入關,就是他媽的把東北讓給了鬼子,逃進了山海關……”
張二麻說起這個,語氣激動起來:“一槍未發,幾千裡黑土地,就這樣拱手讓人!”
他胸前劇烈的起伏著,眼神裡透出的憤怒,幾乎要將房子點燃。
他這模樣讓小海和陳秀靈都有些害怕。
“那……你怎麼到了武安?”
等他稍微平複了一些,陳秀靈還是沒有忍住好奇,開口又問道。
“喪權辱國、未戰先逃的軍人,狗都不如……”
他眼神的憤怒消失了,恢複了平日淡然麻木的狀態,輕聲開口道:“本以為入了關,還能再打回去,可沒想到長官怕我們鬨事,把我們全給拆散了,分散到了其他部隊中去……一聽我們是東北軍,誰會給好臉色?排擠,找茬,陰陽怪氣都是家常便飯了,有一次實在氣不過,我們和當地軍隊打起來了,人家人多,我們哪裡打得過?四個被分一塊的東北老鄉,被打死了三個,我再待下去,也得被打死……所以我跑來出來,那時候武舉人和北平還有馬幫生意來往,我又有喂馬趕車的手藝,所以跟到武安來了,一呆就十來年了……”
“哦,看來武舉人對你還有搭救之恩。”
陳秀靈點點頭,又輕聲說道。
“算是吧……這些年他待我還算不錯。”
張二麻也點了點頭,隨即又歎息了一聲:“若是他不是漢奸,那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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