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零章張家總教頭
老爺們進去談重要的事情,張二麻作為下人的,也就隻能在堂屋候著。
張老爺聽說這是自己“本家親戚”,倒也還算熱情,特意讓施教頭作陪。
這施教頭大有來頭,據說師承河北武術名家,一套八極拳打得滴水不漏,八卦刀更是舞得密不透風。
靠著拳腳功夫,曾進了國民政府軍中,當到了排長,還會練兵布陣。
日本入侵後,施教頭的部隊剛和鬼子打了個照麵就被擊潰,施教頭的拳腳功夫尚未施展,就跟著潰軍一瀉千裡。
後來聽說上峰要嚴懲敗兵,施教頭一算,自個雖然官不大,可也是帶頭逃命的那個,免不了是要挨顆槍子兒了,索性軍裝一扒,帶了一把槍就當了逃兵。
身上有這本事,當然也不愁找不到飯吃,逃到武安的時候,聽說張老爺在招總教頭,糧餉還給的很足,憑著自己一身功夫加上練兵的本事,擊敗眾多對手,穩穩當當的成了總教頭。
讓他給張二麻作陪,足以見得張老爺給足了武舉人麵子。
施教頭進了堂屋,見張二麻正坐在八仙桌邊,桌上已經擺了不少果品和點心。
“張老板,幸會幸會!”
跟隨張老爺多年,這待客的本事倒是學到了家,一見麵,施教頭就熱情的拱手打招呼。
雖然看起來黑臉的張二麻年紀比自己大,可處於自尊心作祟,他不願叫聲“哥”,但叫人馬夫顯然也很無禮,索性就抬了抬稱謂,叫聲“老板”。
雖然兩人從未謀麵,可那臉上那欣喜的模樣,似乎是見了多年失散的兄弟一般。
張二麻剛抽出煙杆打算解解乏,見人跟自己打招呼,趕忙站起身來,煙杆也沒來得及放下,拿在了手上,也拱手略微彎彎腰:“總教頭,幸會幸會。”
再一抬眼,見施教頭鼻寬臉闊,卻顴骨高聳,眼眶下陷,外麵還圈了幾層黑眼圈。
雖然臉上帶笑,卻也掩飾不了疲態。
他個子比張二麻高了半頭,一身短衣打扮乾淨利索,看得出也曾經是一個壯漢,隻是不知為何,如今顯得略有消瘦。
肩膀上斜挎了一個武裝帶,牛皮腰帶一絲不苟的勒在腰間,碩大的黃銅皮帶頭這擦得錚亮,一把20響鏡麵匣子插在右側的槍套中,有了這把槍的襯托,讓他多少有了總教頭的模樣。
可腰帶的左側,卻像張二麻一樣,也插了根煙杆。
“聽張老板口音是關外來的?”
施教頭熱情的上前,拉起了張二麻的手,似乎真的是找回了多年失散的兄弟。
這熱情有些太過了,張二麻微微皺眉,輕輕抽回了手,臉上帶著一絲敷衍的笑意開口了:“施教頭果然明察秋毫。”
“當年在軍隊有不少關外的戰友,隻是這些年都散落各處,尋也尋不到了,如今聽到張老板的口音,感覺異常親切。”
施教頭嗬嗬笑著,絲毫沒有感覺到張二麻在敷衍他。
“施教頭當過兵,佩服,佩服!”
張二麻隻好繼續恭維著。
“嗨!隻是當了排長,若不是會帶兵布陣,今兒也謀不到張老爺這個差事啊,哈哈!”
嘴上看似謙虛,實則是在張二麻麵前炫耀。
“嗬嗬……”
張二麻訕笑著。
施教頭的炫耀裡還多了一層意思——你就個車夫,讓我總教頭來作陪,好大的臉麵!
怎麼也算是跟在武舉人身邊閱人無數,哪能聽不出他華麗有話,但很多事看破彆說破,所以張二麻假裝沒聽懂。
他拿著煙杆在煙袋裡挖了挖,叼在了嘴邊,伸手去口袋裡掏火柴,沒有做聲。
“嗨,張老板,試試我的,勁大!”
施教頭從腰間也抽出了他的煙杆,在張二麻眼前晃了晃。
這一晃,又帶了幾分炫耀的意味。
張二麻的煙杆是最簡單,最樸素的煙杆。
一截製過的蘆葦杆戳在銅煙鍋上,蘆葦杆連清漆都沒有塗,全憑多年的煙堿和手盤,形成了如今淡褐色的模樣。
施教頭的煙杆,那就大不一樣了。
紅木的煙嘴一路延伸出去,形成的煙杆,比蘆葦杆粗壯了許多。
煙鍋是一塊玉雕成的,套在了距煙杆頭部3寸的地方,再往前,是一截銅製的獅子頭。
這不是普通的煙杆,而是抽大煙的煙槍。
見這煙杆在麵前炫耀,張二麻眉頭又微微一皺,大約知道施教頭略顯消瘦的身體和黑眼圈是怎麼來的了。
他沒說話,掏出火柴擦燃,點燃了土煙,抽了一口,抖滅了火柴,這才笑道:“聽說施教頭練兵有方,能不能讓我開開眼?”
“嗨,小事!”
施教頭笑道:“正巧我也要讓張老板給斧正斧正。”
“不敢不敢!”
張二麻忍著惡心,又笑著擺手。
說是讓張二麻斧正,可此刻施教頭又不著急了。
見張二麻點了煙鍋,他煙癮也上來了。
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嗬欠,嘴上說著“失禮失禮”,手上忙不迭的也點上了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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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裡土煙的氣息中融入了一些異樣的氣味,張二麻聞出這是大煙的氣味。
但他又不好說什麼,隻好不動聲色的朝門口走了兩步,假裝好奇的朝院子外張望。
此刻太陽還沒有落山,可今日看不到太陽,天色有些陰。
幾個家丁正在院子中,舉著木槍呼喝著,對著幾個草人猛刺,頗有些氣勢。
“施教頭果然練兵有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