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壓得很低,生怕被二班的人聽到了,就算是淩葉羽,支起耳朵也才勉強聽清。
“那……接下來怎麼辦?”
淩葉羽有些不知所措。
“睡吧睡吧,等著再說,誰知道呢!”
江油子翻了個身,把工兵鏟放在了“床鋪”邊,準備睡覺了。
“喂,小子吔,你在天有靈,最好保佑保佑!”
他拍了拍工兵鏟,閉上眼睛扯過被褥,沒等淩葉羽開口再問句話,就已經發出了均勻的鼾聲。
淩葉羽也隻好先睡下去。
地麵有些不平整,凹凸不平的地麵透過薄薄的草席,硌在淩葉羽腰上,後背上。
地麵還有些冰冷,淩葉羽把被褥一半墊在了身子下麵,也沒法徹底隔絕這樣的寒氣。
無論是側睡還是躺著,淩葉羽始終睡得不舒服,這讓他懷念起出租房裡的那張廉價的硬板床。
鐵架子,薄木板,雖然很便宜,可它很平整。
上麵還可以隨意的增加褥子,把它墊得厚厚的,暖暖的。
唔……就算天再冷,他還有空調,還有暖寶寶,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凍著……
就在這樣半夢半醒的胡思亂想中,淩葉羽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淩葉羽被江油子拍醒了。
他坐起身子,手還攏在被褥裡,卻感覺半邊身子是冷的,另半邊身子還剩一點暖意。
鼻子有些塞,說話都帶著厚重的鼻音,頭也暈沉沉的,這一覺睡得他渾身不舒服。
“出去曬曬太陽就好了!”
江油子和他一樣,一開口就是重重的鼻音,淩葉羽還以為是隔著水在聽他說話。
“嗯!”
淩葉羽敲了敲暈沉沉的頭,一扭頭看見其他戰友已經起床了。
穿上了鞋子,把蓋在被褥上的薄棉衣傳到身上,淩葉羽跟著江油子身後,先去找了點吃的,然後又溜達著走出了山洞。
天色已經大亮了,昨天的雲層被大風吹走了,一滴雨都沒下成。
雖然氣溫不高,但今天卻天氣很好,一絲雲都沒有,太陽就這樣明晃晃的懸掛在頭頂上。
昨夜停在山洞前,樹林裡的汽車、騾馬和忙碌的人群都不見了,就連痕跡都被打掃得乾乾淨淨,似乎根本就沒有人來過。
江油子在樹林裡尋了塊平坦的大石頭,把帽子摘下來墊在了腦袋地下,仰麵躺在了大石頭上,對淩葉羽說道:“曬一曬,免得得風濕了!”
“唔!”
淩葉羽學著他的樣,躺在了大石頭上。
吸收了陽光之後,感覺好了許多,身子慢慢暖和起來了,鼻子也自己通暢了。
“你怎麼老帶著他呢?”
淩葉羽指了指放在江油子身邊的工兵鏟。
回來之後上交武器彈藥和剩餘物資,江油子什麼都交了,唯獨一直帶著這把工兵鏟。
他把工兵鏟裝在鏟包裡,走哪兒都帶著,就算睡覺也要放在身邊。
“誰讓自個多嘴,答應了那小子要把東西送給張桃芳呢!”
江油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懊惱。
“你當時咋想的?”
淩葉羽有些好奇。
許青楊的確又打算請運輸班的幫他帶禮物,但當時他還沒想好。
“嗨!上次去的時候,這小子就已經在琢磨這事了,這次去了又聽他排長叨叨這事……”
江油子一甩手,語氣帶了一絲抱怨:“他排長多疼他你又不是不知道,話裡話外的,不就是讓給老曹幫個忙麼,老曹這王八蛋就瞅了我一眼,我還不明白?”
“明白啥?”
淩葉羽沒反應過來。
“我是這些人裡唯一一個見過張桃芳的人!你說明白啥?”
江油子有些憤憤。
點了根煙,他才把這憤憤壓了還回去,又長歎了一聲:“後來想想,這小子也挺難的,一個月了還沒拿到一個戰果,就靠榜樣這點念想支撐著,我去找他把這事兒攬了下來,也是想給他點鼓勵,可惜他人命薄,留下這半截東西人就走了,那你說我咋辦?總不能說話不算話,把東西撂了吧?”
淩葉羽聽了,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把手臂墊在了腦袋下,眼睛透過頭頂上沒有了葉片的樹梢,看著湛藍的天空。
眼前走馬燈一般,又浮現出了和許青楊交往的畫麵。
他突然有些傷感。
在前線陣地無數英勇奮戰的戰士中,有張桃芳這樣的頂尖天才,有江油子這樣的老兵油子,也有老曹和排長那樣沉默寡言的指揮員!
但更多的還是許青楊這樣默默無聞的普通戰士。
翻遍任何一本曆史書,都找不到這些人的名字,他們或許在整場戰爭中,沒有打中一個人,沒有取得任何戰果。
但他們卻實實在在的在山地,平原,河灘上,用自己的血肉之軀鑄造了一條又一條的防線,擋住了敵人一次又一次的進攻。
他們就是這樣的寂寂無聞,卻又無處不在。
淩葉羽突然想起一句話:“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或許,這就是給默默無聞的戰士最好的注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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