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至簡將他怎麼發現地球的存在、怎麼來到這片未知的星域、又是怎麼找到這個黑洞的過程,一一講給了伊米爾聽。
當然,敘述過程中,他省略了一萬多年前小昊與蟲族之間的仇恨,否則的話,要是伊米爾知道了那段過往,知道異族騷擾蟲族的真正原因,那麼蟲星遭襲的事肯定瞞不過他。
所以,他隻是粗略地訴說了一下,一萬多年前,一個不幸漂泊在宇宙的人類,被蟲族的探險隊發現並帶回了蟲星,從遠古的記錄中,他發現了回故鄉的線索,於是來到這片星係。
說完之後,周至簡惴惴不安地等待伊米爾的反應。
“原來是這樣。”
伊米爾聽完,沉吟著點了點頭,不知道是徹底相信了周至簡的話,還是找到了其中的破綻要向他發難。
“伊米爾……”
“雄主,我們再找找吧,也許還有彆的出路。”
周至簡正要按耐不住詢問,伊米爾便抬起頭提議道。
星艦停留在黑洞的正前方,像一顆閃著微光的小星星,而他們眼前的這個巨大的黑洞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坍縮。
星辰的波濤正無休止地湧入這個大旋渦。
然而過不了多久,這黑洞就要關閉,將周圍的星光都帶走之後,這片星域也將恢複暴風雨後的平靜。
趁還有一些時間,伊米爾他們又乘著星艦在附近的星係掃蕩了一圈,發現確實沒有其他的途徑之後,回到那個變得比他們離開之前更小了的黑洞的麵前。
麵對即將不複存在的洞口,伊米爾也像周至簡之前那樣,失去了所有的辦法,隻能孤注一擲。
想到他們穿過黑洞,有可能永遠回不來,要永遠離開他的故土,他的心中悵然若失,但這是他的選擇。
他用水潤潤的眼睛盯著周至簡,像是最終放棄了似的,臉上掛著一絲無奈的笑容,對周至簡說道:
“雄主,這裡確實隻有這麼一個黑洞。”
周至簡察覺到伊米爾眼中閃過的留戀與不舍,那是對自己從小長大又用生命保護的家鄉的依戀,正如他剛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十分想念當時以為永遠都回不去的地球一般。
那時候,還是因為有了伊米爾的陪伴,他才勉強在這個嚴酷的世界艱難地活了下來。
想到此處,他的心中浮起了對伊米爾撒謊的愧疚,還有讓伊米爾永失故土的歉意。
帶伊米爾離開故鄉,真的是對的嗎?
周至簡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嘴唇,心中掙紮了一番,決定還是讓伊米爾自己選擇:
“伊米爾,如果你不想跟我一起去的話……”
“不,雄主,我想,非常想。”
伊米爾搖了搖頭,望向前方的黑洞。
即便這黑洞的另一端不是雄主的母星,即便他們再也回不到蟲星,隻要有雄主和小蟲崽在他身邊,那裡便是他的家。
於是,他嘴角露出微笑,扭頭注視著周至簡,說道:
“雄主,我們這就進去吧。”
“好……好。”
沒想到伊米爾回答得如此從容,周至簡愣了愣,好一會兒才從雌蟲堅定的笑容中回過神來,點了點頭。
於是從黑洞外圍,便看見像烏雲一樣籠罩星域的黑洞,在其映襯下,一粒猶如星辰碎屑般不起眼的星艦,展開一層透明能量保護層,緩緩向那巨大的黑色旋渦裡駛去。
有這層量子技術的能量罩,星艦不會在穿越過程中解體。
隨著周圍的星光一同被吸入深不見底的黑洞,兩隻蟲子肩並肩凝視前方,身側的兩隻手不知何時交握住,十指相扣。
超重的感覺在他們被一股強力吸引進入黑洞的那一刻突然出現,周至簡恍惚間感到一陣眩暈,脊背發麻,仿佛有一股電流從後背直通到顱頂,頓時間天旋地轉,視線模糊。
穿越一個未知的黑洞,這是周至簡人生從未有過的經曆。
所以縱使頭暈目眩,他仍然強睜雙眼,目光穿過駕駛室的視窗,目不轉睛地凝視外麵的黑暗,好奇望著黑洞的一切。
他們在外麵看見星光源源不斷地進入黑洞,但是深處其中才發現,那些比他們先進來的光芒像不存在似的,甚至連他們身後進來的光也看不見了。
黑洞裡沒有光源反射,一片混沌,就像進入了一個漆黑不見底的洞穴,不知何時,遺留在身後的洞口已經關閉。
當你回過頭,來時的路消失不見,四周什麼物質都沒有,是純粹的黑,純黑的背景板。
漸漸地,他們的眼前出現黑色的重影,物質正以一種他所不能理解的奇特的方式,像化開的墨水,又像聚集的河流,穿過一道道什麼都沒有的空間。
“蟲主、本機……要要要不行……”
掃地機器蟲也是第一次穿越黑洞,底盤牢牢吸附地板,可一雙綠眼睛還是暈暈乎乎的,暈頭轉向。
當你凝視黑暗,黑暗也在凝視著你。
星艦仿佛航行在波濤洶湧的海麵,周至簡眨了眨眼,他的眼前似乎出現了幻覺,在前進的海麵上,在他們的身旁,另一艘星艦若隱若現,漸漸浮出水麵,與他們齊頭並進。
難道是腦子太暈,出現幻覺了?
他又眨了眨眼。
兩艘星艦靠近了些,這一次,他竟然看見那艘星艦上的幾萬個舷窗,經過來來往往的軍雌,有說有笑,嘈雜的訓練聲仿佛在他的耳邊回蕩。
沒看錯,是一艘星艦!
黑洞中,一艘巨型星艦,正與他們的星艦並排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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