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洞門後,是另一重天地。
一條鋪著鵝卵石的雨路蜿蜒向前,通向一道更為高大、氣派的垂花門。門楣上雕刻著繁複的雲雷紋,雖有些褪色,卻依舊透著昔日的威嚴。門內,豁然開朗,是一個比天井大上數倍的正院。正院由抄手遊廊環繞,連接著東西廂房和坐北朝南的正房。正房五間,飛簷鬥拱,青磚黛瓦,透著一股沉澱了時光的雍容與肅穆。東西廂房各三間,規製稍小,卻也精巧雅致。院中植有高大的玉蘭和石榴樹,樹下擺放著石桌石凳,角落甚至還有一口小小的荷花缸,隻是時節不對,缸內隻剩枯葉。
這裡,才是沈宅真正的核心生活區。與外麵天井那間充滿法器符咒、如同神秘工坊的工作室不同,這個內院充滿了濃厚的生活氣息,卻又被一種無形的秩序和寧靜籠罩著。
“安青。”沈行昭在垂花門前停下腳步,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了出去。
幾乎是立刻,東廂房靠近垂花門的那扇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約莫四十歲出頭、穿著整潔的深藍色棉布褂子的女人快步走了出來。她身形利落,頭發一絲不苟地在腦後挽成一個圓髻,麵容清秀,眼神明亮而沉穩,帶著一種溫和的乾練。她便是安青,沈宅的管家。
“少爺,您回來了。”安青的目光飛快而禮貌地在喬愉身上掃過,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好奇,隨即恭謹地垂首。
“嗯。這位是喬愉喬小姐,會在這裡暫住一段時日。”沈行昭言簡意賅地吩咐,“安排她住東廂房。把日常用度都備好。”
安青眼中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驚訝,但瞬間便恢複了平靜,仿佛沈行昭的任何決定都是理所當然的。“是,少爺。東廂房一直有打掃,我這就去準備。”她轉向喬愉,露出一個溫和得體的笑容,“喬小姐,歡迎。我是安青,您有什麼需要,隨時吩咐。”
“安姨,麻煩您了。”喬愉連忙道謝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從跨院那邊傳來。兩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和少女快步走了過來。他們身形清瘦挺拔,穿著乾淨的運動校服,眉眼間依稀能看出安青的清秀和沈勉的沉穩,正是沈好學和沈好希。兩人看到沈行昭,立刻地站定:“昭哥。”目光落在喬愉身上,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好奇和一絲靦腆
“好希,好學,這是喬愉姐姐。”安青介紹道。
“喬姐姐好!”兩人異口同聲,聲音清朗。
“你們好。”喬愉微笑回應。眼前的少年讓她感覺這古宅多了幾分鮮活的人氣。
“好學好希,幫媽媽準備晚飯。”一個沉穩的男聲響起。身材高大、穿著樸素工裝、麵容憨厚卻眼神精悍的沈勉從西廂房旁邊的工具房走了出來。他是安青的丈夫,沈宅的司機兼負責宅邸日常修繕維護。
“是,爸爸。”兩人應聲,又對喬愉禮貌地點點頭,才跟著安青走向廚房方向。
沈勉對沈行昭恭敬點頭:“行昭少爺。”又對喬愉客氣道:“喬小姐。”
“勉叔。”喬愉回禮。眼前這和諧的一家人,讓她對這座神秘古宅的疏離感減輕了不少。
沈行昭微微頷首,隨即對喬愉道:“跟我來。”
他沒有走向那威嚴的正房,而走向東側的三間廂房。他推開了其中一房的門。
一股清新寧靜的氣息撲麵而來,帶著淡淡的草藥和陽光曬過被褥的味道。房間不大,但布置得極為雅致清幽。臨窗是書桌。靠牆的掛著素色細麻帳幔的單人拔步床,顯得乾淨又舒適。牆角有一個同色係的小衣櫃。地麵鋪著淺色的木地板,光潔溫潤。牆壁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隻掛著一幅意境悠遠的水墨蘭花圖。
最特彆的是,房間的窗戶上,看似隨意地懸掛著幾個小巧的、刻著細密符文的古銅鈴。喬愉胸口的通靈玉在踏入房間的瞬間,再次傳來一陣清晰而溫和的暖意。
沈行昭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內響起,“這個正院之內結界強度足以隔絕餘清露的侵擾,也能助你穩定心神,應對通靈玉的異動。你住這裡。”
喬愉鬆了口氣,同時又有些好奇:“謝謝沈先生。那…您住?”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庭院中央那座最氣派、散發著無形威嚴的五間正房。
沈行昭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神色平靜無波:“我住你隔壁的正房。”他的解釋簡潔明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距離感。
安青此時走了進來,手裡抱著嶄新的被褥和洗漱用品,動作麻利地開始鋪床。沈勉也將行李箱放在了角落。
“喬小姐,您看看還需要添置什麼?”安青溫和地問。
“沒有了,謝謝安姨,已經很好了。”喬愉連忙道謝,看著安青熟練地在沈行昭那張寬大的拔步床上鋪上全新的、帶著陽光味道的床品,心裡湧起一股暖流,也夾雜著更深的壓力。
沈行昭走到窗邊,看著窗外庭院中隨風輕搖的翠竹,聲音低沉地補充道:“安青負責宅內一切雜務和結界的日常維護。沈勉負責出行和宅邸修繕。好學好希在附近高中住讀,周末回來。他們在這裡長大,對宅子的氣息很熟悉。”他頓了頓,目光再次落在喬愉身上,“你的活動範圍,是這間房、東廂房外的小廳、正院、以及我帶你進入的工作室區域。後院祠堂,絕對禁止靠近。其他任何上鎖或貼有符紙的門窗,不要擅自開啟。規矩是安全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