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盾文學獎,中國文學藝術綻放。
——題記
初夏的風帶著江南特有的濕潤,拂過烏鎮西柵的青石板路。草兒攥著一本泛黃的《子夜》單行本,站在財神灣畔的石階上,望著對岸那座被綠藤纏繞的白牆小樓。簷角的銅鈴在風中輕響,像是在召喚著遠道而來的訪客——那裡便是茅盾先生的故居,也是他此次文學尋訪之旅的第二站。
一、林家鋪子的煙火人間
穿過東柵的石板巷弄,茅盾故居的黑漆木門靜靜立在巷尾。門楣上"茅盾故居"四個鎏金大字,是沈雁冰先生晚年親筆題寫,筆鋒間藏著文人的溫潤與剛毅。推開門,天井裡的石榴樹正開得熱烈,朱紅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一把碎瑪瑙。
"這院子原是先生祖父沈恩培的居所,光緒年間建的呢。"講解員是位紮著藍布頭巾的烏鎮姑娘,聲音裡帶著水鄉特有的軟糯,"先生出生在東廂房,小時候常在這裡聽祖母講《紅樓夢》的故事。"
草兒跟著走進東廂房,靠窗的梨花木書桌還保持著原樣,抽屜裡整齊碼著幾支毛筆和硯台。牆上掛著一張泛黃的全家福,少年沈雁冰穿著長衫,站在父母身後,眼神清亮得像烏鎮的河水。"先生10歲那年父親去世,是母親陳愛珠教他讀《三字經》《千家詩》,還讓他臨摹顏真卿的字帖。"姑娘指著書桌一角的硯台,"這方硯台就是先生少年時用的,你看邊緣的磨損,都是他日課留下的痕跡。"
草兒湊近細看,硯台邊緣果然有細密的凹痕,像是被無數次研磨的墨錠磨出來的。他忽然想起自己在黃河岸邊的舊屋,那張用了十年的木桌也有類似的痕跡,是他無數個夜晚趴在桌上寫稿,筆尖在桌麵刻下的印記。原來無論南北,文字的修行都藏在這些細微的磨損裡。
轉過天井來到正廳,牆上掛著先生中年時的照片。那時他剛從日本留學歸來,穿著西裝,卻在領口係著傳統的綢帶,像極了他筆下那些在新舊思想間掙紮的知識分子。展櫃裡陳列著先生主編《小說月報》時的手稿,蠅頭小楷寫得一絲不苟,旁邊還貼著他修改的批注:"此段需添市井氣,如烏鎮米行的吆喝聲"。
"先生寫《林家鋪子》時,就住在這屋裡。"講解員指著西廂房的床鋪,"那時是1932年,他剛從上海避難回來,每天坐在窗邊看對麵的雜貨店,聽老板和顧客討價還價。那些對話後來都寫進了小說裡,比如"一角洋鈿買兩包",都是烏鎮真實的叫賣聲。"
草兒走到窗邊,推開雕花木窗,對麵果然有間小小的雜貨鋪,老板娘正用吳儂軟語招呼客人。陽光穿過窗欞落在鋪著藍印花布的櫃台上,恍惚間竟與《林家鋪子》裡的場景重合。他忽然明白先生為何能寫出那樣鮮活的市井百態——他的筆尖從不是懸在空中的,而是深深紮在煙火人間裡,把柴米油鹽的瑣碎都釀成了文字的醇酒。
二、紀念館裡的時代筆鋒
從故居出來,沿著石板路往南走百米,便是茅盾紀念館。灰瓦白牆的建築臨水而建,像一本攤開在運河邊的大書。館前的青銅雕像上,先生坐在藤椅裡,手裡握著鋼筆,目光越過水麵望向遠方,仿佛仍在凝視著他筆下的那個時代。
展廳裡的燈光比故居明亮些,牆上的時間軸清晰地記錄著先生的一生:1896年生於烏鎮,1916年北京大學預科畢業,1921年參與創建文學研究會,1933年發表《子夜》,1981年設立茅盾文學獎......每一個年份都像一顆鉚釘,牢牢釘在20世紀中國文學的長卷上。
"先生一輩子都在為文學奔走。"一位戴眼鏡的研究員正在整理資料,見草兒看得入神,便主動介紹,"30年代他在上海主編《申報·自由談》,發表了無數進步作家的作品;抗戰時他輾轉香港、桂林,在敵機轟炸的間隙還在寫《腐蝕》;建國後他擔任文化部長,卻堅持每天寫三千字的創作筆記。"
草兒在《子夜》的手稿展櫃前停住了腳步。泛黃的稿紙上,先生用紅筆圈改的痕跡密密麻麻,光是吳蓀甫出場的描寫,就修改了整整五稿。從"穿西裝的資本家"到"無名指上套著白金戒指,指甲修剪得發亮",每一個細節的打磨都藏著對時代的洞察。"先生為了寫好民族資本家的形象,專門去上海的交易所蹲了三個月,看股票經紀人如何喊價,聽他們說的行話。"研究員指著手稿上的批注,"你看這句"買辦的嘴臉要再露三分",就是他在交易所觀察到的心得。"
轉過展櫃,牆上掛著一張1981年的照片:病榻上的先生正握著筆,在設立茅盾文學獎的文件上簽字。那時他已85歲高齡,手抖得厲害,字跡卻依然有力。"先生臨終前說,要把自己的稿費捐出來,獎勵優秀的長篇小說。"講解員的聲音帶著敬意,"他說"文學需要新鮮血液,要讓年輕人敢寫、能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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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兒望著照片裡先生消瘦的手,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獲得市級文學獎時的情景。獎金不多,卻是對他那些描寫黃河灘區生活的小說的肯定。當時他曾疑惑,自己這些沾滿泥土的文字,真的能登上文學的殿堂嗎?此刻站在這裡,看著先生為文學薪火相傳所做的一切,忽然有了答案——真正的文學從沒有高低之分,無論是都市的霓虹還是鄉村的炊煙,隻要寫出人性的真實,就能在時代的長卷上留下痕跡。
三、文學獎裡的傳承之光
紀念館的最後一個展廳,專門陳列著茅盾文學獎的曆年獲獎作品。從第一屆的《許茂和他的女兒們》到近年的《人世間》,一排排精裝圖書在燈光下泛著沉靜的光。草兒在書架間慢慢走,手指輕輕拂過書脊,像是在與那些偉大的靈魂握手。
"這些作品都帶著時代的體溫。"一位正在參觀的老作家指著《平凡的世界》,對身邊的青年說,"路遙寫的是黃土高原的變遷,和茅盾寫的江南小鎮不同,卻都抓住了中國社會的脈搏。"
青年點點頭:"老師常說,寫小說要像茅盾先生那樣,既要有宏大的時代背景,又要有小人物的悲歡。"
草兒站在一旁聽著,忽然想起自己正在寫的長篇小說。講的是黃河岸邊一個村莊的變遷,有老漁民對舊時光的眷戀,也有年輕人對新生活的向往。之前總覺得格局太小,此刻卻明白了——再小的村莊也是時代的縮影,就像烏鎮的林家鋪子,能折射出整個民族的命運。
展廳中央的玻璃櫃裡,放著茅盾文學獎的獎杯複製品。青銅鑄就的獎杯上,"茅盾文學獎"五個字蒼勁有力,底座刻著先生的名言:"文學作品不僅是一麵鏡子,更是一把斧頭,它要劈開蒙在人們頭上的假象。"草兒望著那尊獎杯,忽然覺得它不像榮譽的象征,更像一盞燈,照亮著文學之路前方的迷霧。
走出展廳時,夕陽正透過窗欞照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光影。草兒找了張長椅坐下,翻開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之前在魯迅故居寫下的字句還在,此刻他又添了一行:"先生說文學要"表現社會現象,揭示社會問題",黃河灘區的故事裡,也有這樣的密碼。"
寫完抬頭,看見窗外的運河上,一艘烏篷船正緩緩駛過,船頭的漁翁戴著鬥笠,身影在暮色裡像幅水墨畫。草兒忽然笑了——這不就是最好的文學素材嗎?那些在時代浪潮裡起伏的普通人,他們的悲歡離合,本就是最動人的篇章。
四、運河邊的告彆與新篇
暮色漸濃時,草兒再次回到茅盾故居的天井。石榴花在晚風中輕輕搖曳,落了一地的紅。守屋的老人正坐在門檻上抽旱煙,見他回來,便笑著招手:"再來看看?這院子到了晚上更有味道,先生以前常說,烏鎮的夜色能養筆。"
草兒在老人身邊坐下,看著暮色中的屋簷漸漸與夜空融為一體。遠處的運河上傳來搖櫓聲,咿呀咿呀的,像是在唱一首古老的歌謠。"先生晚年回烏鎮,總愛在這院子裡坐一坐。"老人磕了磕煙袋,"他說這裡的月光和他小時候看見的一樣,能照見文字裡的真心。"
草兒想起紀念館裡那些泛黃的手稿,想起先生為一字一句較真的模樣,忽然懂得了什麼是文學的初心——不是追求華麗的辭藻,也不是渴望耀眼的榮譽,而是像先生那樣,把對這片土地的愛,都寫進字裡行間。
離開時,巷子裡的燈籠已經亮起,暖黃的光在石板路上晃出溫柔的影子。草兒回頭望了一眼故居的木門,仿佛看見先生正站在門內,微笑著揮手。他握緊了手裡的《子夜》,封麵上的字跡在燈光下格外清晰,像是在說:"去吧,去寫屬於你的時代。"
走到運河邊,夜航的烏篷船正準備靠岸,船頭的燈籠在水麵上投下晃動的光斑。草兒望著那些光,忽然想起茅盾文學獎的獎杯——原來那不是終點的勳章,而是起點的火把,從先生手裡傳過來,照亮了一代又一代寫作者的路。
他沿著運河慢慢走,晚風帶著水草的清香,吹起他筆記本的紙頁。上麵新寫的句子在燈光下格外醒目:"文學的長河裡,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的航船。我要做那個搖櫓的人,把黃河岸邊的故事,搖進時代的濤聲裡。"
遠處的戲台傳來評彈的唱腔,軟糯的吳語唱著江南的往事。草兒的腳步卻愈發堅定,仿佛聽見兩種聲音在共鳴——一種是烏鎮運河裡搖櫓的咿呀,一種是黃河灘上船工的號子,它們在文學的星空下交彙,彙成了屬於中國的文學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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