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突然覺得，這場仗或許從不是為了打敗誰，而是為了讓那些被流量泡沫淹沒的真實需求，重新被看見。就像王總缺的那顆牙，雖然不體麵，卻比任何發膠都更接近真實的模樣。會議室的投影儀還亮著，小張在屏幕裡舉著老客戶名單的手微微顫抖，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她臉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條紋，像幅未乾的油畫。
“哥，王總技術部的人說配件庫係統可以用他們的舊服務器改造，省不少錢。”小張的聲音帶著電流聲，“但他們的IT主管說，需要林副總簽字才能調設備。”
陳默的指尖在會議桌上輕輕敲擊，節奏與王鵬翻方案的沙沙聲重合：“讓王總去協調，就說這是試點項目，張總特批的。”他頓了頓，“把我們的方案加密發一份給王總私人郵箱，用‘老夥計’做密碼。”
王鵬突然撞了下他的胳膊，朝玻璃幕牆努嘴：“林薇的助理還在樓下晃悠，手裡拿著個文件夾，好像在等什麼人。”
陳默看向窗外，惠民電器總部樓下的黑色商務車旁，那個穿西裝的年輕人正對著手機點頭，手指在文件夾上敲出急促的節奏。他掏出備用手機給小李發消息：“查林薇助理的通話記錄，看他剛才聯係了誰。”
“收到。”小李回得很快，附帶一張截圖，“他五分鐘前給趙強打過電話，通話時長47秒。”
會議室的門被推開時，陳默正在修改配件庫的預算表。林薇踩著高跟鞋走進來，香奈兒套裝的肩線在燈光下像把鋒利的刀：“惠民電器的項目談得怎麼樣？王總沒給你穿小鞋吧？”
“托您的福，進展順利。”陳默把平板倒扣在桌上，“王總很認可我們的老客戶召回方案。”
“哦？”林薇的指甲在會議桌上劃出輕響，“比我的KOL方案還認可？”她突然提高音量，“正好部門例會，讓大家聽聽陳經理的‘保守’方案，也好學學什麼叫‘過時思維’。”
王鵬剛要反駁，被陳默按住手腕。老員工的指節在文件夾上掐出紅痕，墨漬順著紋路暈開，像條正在遊走的小蛇。
部門例會的人陸續到齊，小張從視頻裡退出來時，屏幕上還留著老客戶名單的殘影。林薇突然把自己的平板連上投影儀，PPT首頁跳出“惠民電器年輕化營銷方案”幾個大字，字體閃著刺眼的熒光。
“今天重點說下惠民電器的項目。”林薇的聲音透過麥克風放大，在會議室裡回蕩，“陳默團隊做的方案太保守，全是老掉牙的客戶關懷，根本不符合現在的市場趨勢。”她點擊鼠標，屏幕上出現“網紅直播帶貨”的標題，“看看年輕人的創意，這才是能讓流量翻倍的方案。”
陳默的目光掃過PPT內容，心臟猛地一縮。幻燈片裡的“創意亮點”分明是他上周提交的初稿——“分年齡層直播”“老客戶帶新客戶返現”“家電使用技巧短視頻”，甚至連數據模型的折線圖都一模一樣，隻是把“老客戶召回”改成了“流量裂變”。
“林副總，”王鵬突然開口，墨漬斑斑的手指點在屏幕上，“這個分年齡層直播的想法，陳哥上周就跟你彙報過。”
林薇的臉色僵了僵，隨即冷笑一聲：“英雄所見略同而已。陳默的方案太拖遝，我讓新媒體組優化了下，更符合年輕人的審美。”她點擊下一頁，“尤其是這個‘家電變裝’創意，讓網紅穿著家電造型的衣服跳舞，保證能火。”
陳默的指尖在會議桌下攥成拳頭。這個創意是他為了迎合年輕客戶臨時加的，寫在初稿的備注欄裡，注明“風險高，暫不采用”。他抬頭看向林薇，發現她的視線在避開投影儀的光，瞳孔收縮的頻率暴露了心虛。
“這個創意確實不錯。”陳默的聲音平靜得像潭深水，“尤其是‘冰箱造型裙’的設計，和我上周給您的草稿第17頁寫的一模一樣。”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包括裙擺用壓縮機管道做裝飾這個細節，也是我當時靈光一閃加上的。”
會議室裡響起竊竊私語，幾個老員工開始翻自己的筆記本——上周部門周會時，陳默確實展示過這個創意，當時林薇還說“太荒謬”。
“巧合而已。”林薇的聲音陡然尖銳，指甲在投影儀遙控器上掐出印子，“做營銷的撞創意很正常，難道陳默要申請專利？”她點擊鼠標，“再看這個數據模型，我們預測首月就能帶來50萬曝光，比陳默的保守估計高30%。”
小張突然站起來，手裡舉著個U盤：“林副總，這個模型的算法參數和陳哥電腦裡的一模一樣，連錯誤的小數點位置都沒改。”小姑娘的聲音帶著哭腔，“我幫陳哥整理文件時見過，他特意標注‘此處需修正’。”
林薇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她抓起桌上的水杯就往地上砸，玻璃碎片濺到陳默的褲腳：“小張你算什麼東西！一個實習生也敢質疑我？”
“她不是質疑，是陳述事實。”陳默掏出手機，點開與林薇的郵件往來記錄，“上周三下午三點十七分，我給您發了這份初稿，標題是‘惠民電器方案（含創意備注）’。”他把手機屏幕轉向眾人，“您回複‘收到，我看看’，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人群裡發出倒吸冷氣的聲音。市場部的老員工都知道，林薇最忌諱彆人說她抄襲，三年前就因為搶了下屬的創意被投訴到CEO那裡，最後用“指導有功”搪塞過去。
“郵件能說明什麼？”林薇的聲音開始發顫，“我看過的方案多了去了，借鑒一下怎麼了？總比某些人抱著老客戶的大腿不放強。”她突然指向陳默，“你是不是因為晉升被暫緩，故意找事？”
“我隻是想弄清楚，”陳默的目光像把手術刀，精準地剖開林薇的偽裝，“這三處雷同是巧合，還是您覺得我的方案‘保守’，卻又忍不住想用？”他數著手指，“分年齡直播、家電變裝、錯誤的小數點，三處一模一樣，概率大概是千萬分之一。”
林薇突然衝向投影儀，想拔掉電源，卻被陳默攔住。兩人的手在遙控器上爭奪，她的愛馬仕手鐲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正好落在陳默的手機旁——屏幕上還停留在郵件發送界麵，時間戳清晰可見。
“夠了！”CEO張啟明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他身後跟著HR總監趙強，兩人臉色都很難看，“開會就開會，吵什麼像菜市場？”
林薇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撲過去：“張總您來得正好！陳默因為晉升的事報複我，說我抄襲他的方案！”她指著屏幕，“這些創意明明是新媒體組想的，他血口噴人！”
趙強立刻附和：“是啊張總，陳默最近情緒很不穩定，上周還在茶水間跟林副總吵架。”他湊近張啟明，壓低聲音，“我聽說他還收集公司的‘黑料’，不知道想乾什麼。”
陳默看著趙強袖口沾著的香水味——和林薇的同款，突然想起小李發的截圖：趙強的通話記錄裡，有個號碼和林薇助理的私人手機號高度相似。
“張總要是不信，”陳默把手機遞給CEO，“可以查公司的郵件服務器，這份初稿的修改記錄能追溯到上周二，每個版本都有時間戳。”他頓了頓，“林副總電腦裡的文件，創建時間是昨天下午，比我的晚了整整五天。”
張啟明滑動手機的手指突然停在屏幕上，眉頭擰成個疙瘩：“這個冰箱裙的創意備注，怎麼回事？”
陳默探頭看去，發現是自己寫的“風險提示：可能引發老年客戶反感，建議改為功能展示”。他突然笑了：“林副總大概沒看到這個備注，所以原封不動地用了。”
會議室裡爆發出哄笑聲，幾個年輕員工開始交頭接耳——上周林薇還在會上說“老客戶的意見不用管，他們不會上網”。
林薇的身體晃了晃，她指著陳默的手在發抖：“你……你早就設好圈套了！”
“我隻是保留了工作記錄。”陳默的聲音平靜得像在彙報工作，“就像您讓IT主管刪數據時，他也保留了備份。”他看向張啟明，“張總，惠民電器的王總剛才還說，想請您明天去參加老客戶召回啟動會，順便看看我們的方案。”
張啟明的臉色緩和了些，他拍了拍陳默的肩膀：“做得不錯，繼續加油。”然後轉向林薇，“你跟我來辦公室一趟。”
林薇被趙強扶著往外走時，高跟鞋踩在玻璃碎片上發出刺耳的聲響。經過陳默身邊時，她突然停下，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你會後悔的。”
陳默看著她的背影，突然想起王總缺的那顆牙。有些東西看似體麵，實則不堪一擊，就像林薇的發膠和謊言，終究抵不過真實的力量。
會議室的門關上後，王鵬突然爆發出歡呼，墨漬蹭在陳默的襯衫上：“哥，你太牛了！剛才林薇的臉，比調色盤還精彩！”
小張紅著眼圈遞過來一杯水：“陳哥，我剛才好怕……”
陳默接過水杯，發現裡麵漂著片茶葉——是他喜歡的碧螺春，小姑娘記得他的習慣。他笑了笑：“彆怕，數據不會說謊，就像太陽總會升起。”
窗外的陽光正好照在投影儀的屏幕上，林薇的PPT還停留在“家電變裝”那頁。陳默走過去關掉投影儀，屏幕上的殘影漸漸消失，露出後麵的白牆——那裡貼著團隊去年的合影，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包括當時還在給陳默端茶的小張。
“王鵬，”陳默突然開口，“把老客戶的名單整理出來，下午我們去拜訪第一位——那位說‘用了五年的冰箱還能找到配件’的阿姨。”他看向小張，“你負責聯係配件庫的師傅，明天帶幾套舊冰箱的零件過去。”
“好！”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
陳默掏出手機，給妻子發了條消息：“今晚能早點回家，陪你和女兒吃飯。”發送成功的瞬間，他看到小李發來的新消息：“趙強的電腦裡有‘35歲優化名單最終版’，我正在拷貝。”
會議室的時鐘指向十二點，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上投下整齊的條紋，像張等待填寫的表格。陳默知道，這場仗還沒結束，但至少現在，真實的力量已經撕開了一道口子，讓那些被流量泡沫淹沒的需求，有了重見天日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