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並非尋常菜肴。其主料,是取自一方高等宇宙中,早已寂滅的“星核”,再以九種不同屬性的恒星真火,反複煆燒九九八十一天,將其中狂暴的能量淬煉至最柔和的境地。輔料,則是用活了九個紀元的“玄龜”之血肉熬煉出的高湯,調和陰陽。整道菜,外形便是一顆縮小的,暗金色的星辰,表麵隱有光華流轉,仿佛有無數星辰在其中生滅。
後者,更是顧家珍藏的無上佳釀。乃是取一尊混沌初開時誕生的古老魔神,以其神軀為窖,神血為引,投入三千種大道之果,再以“時光長河”之水澆灌,封存了億萬載歲月,方才釀成。尋常仙帝聞上一口,都要道心沉醉,當場頓悟。
福伯小心翼翼地布好碗筷,為顧長生盛上一碗獅子頭,又斟滿一杯神魔釀。酒液呈琥珀色,倒入杯中,竟有龍鳳和鳴之異象一閃而逝。
顧長生剛剛睡醒,正有些饑餓,倒也沒多想。他夾起一塊獅子頭,放入口中。
入口的瞬間,仿佛有一整片星空的生滅在他的味蕾上炸開。龐大的生命精氣與至純的法則之力,瞬間充盈四肢百骸。若是換做任何一個修士在此,恐怕當場就要霞舉飛升,立地成聖。
顧長生咀嚼了幾下,眉頭微微蹙起。
他咽了下去,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甘醇的酒液順著喉嚨滑下,仿佛有一股溫暖而古老的力量,在安撫著他的靈魂。
福伯在一旁,看似垂手侍立,眼角的餘光卻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顧長生的臉。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這是庖丁大人在聽聞少主對“麻婆豆腐”的評價後,閉關七日,耗費了無數天材地寶,傾儘心血才做出的兩道菜。其目的,隻有一個——希望得到少主的一句肯定。
在顧家,讓始祖大人吃得開心,住得舒心,睡得安心,是淩駕於一切之上的,最高綱領。
顧長生吃完一塊獅子頭,喝完一杯酒,放下了筷子和酒杯。
他靠在椅背上,咂了咂嘴,最終,懶洋洋地吐出了兩個字。
“還行。”
福伯的心,咯噔一下,沉了半截。
“還行”,在少主的語境裡,基本上就等同於“湊合”、“一般般”,距離“滿意”還差著十萬八千裡。
顧長生似乎覺得這個評價不夠具體,又補充了一句:“就是這肉……有點柴了。”
肉……有點柴?
福伯的瞳孔,猛地一縮。
那可是星核啊!是用恒星真火煆燒了八十一日,又用玄龜高湯煨爛了不知多少歲月,早已化去了所有火氣與暴戾,隻剩下最本源的星辰精粹。其口感,應該是入口即化,如雲似霧才對。
可在少主口中,竟隻得到了一個“柴”字。
福…福伯的臉上,依舊掛著那副波瀾不驚的慈祥笑容,他躬身道:“是老奴的疏忽,未能讓庖丁領會到您的真意。明日,定讓他改進。”
“嗯。”顧長生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閉上眼睛,似乎又有了睡意。
福伯輕手輕腳地收拾了碗筷,退出了庭院。
他的身影,在穿過院門的瞬間,便直接出現在了一片懸浮於無儘虛空中的,宏偉的宮殿群裡。這裡,便是顧家的後勤重地——造化天宮。而他眼前的,正是核心中的核心,造化廚房。
這廚房,本身就是一件龐大的道器。灶台,是地心神火的火眼。菜刀,是斬仙飛刀的仿品。鍋碗瓢盆,無一不是用稀世神金融合大道碎片煉製而成。
此刻,廚房內,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一個身材魁梧,卻穿著一身雪白廚師服的中年胖子,正緊張地站在廚房中央,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他便是顧家的“食神”,庖丁。一個將廚藝修煉到可以“烹天煮地”境界的恐怖存在。
他身後,站著一排排的廚役、火工、水夫,個個都是外界一方大能,此刻卻都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出。
當福伯的身影出現時,庖丁的身體明顯一顫,他趕緊迎了上去,聲音都有些發抖:“福伯,少主……少主他,可還滿意?”
福伯看著庖丁那張充滿了希冀與忐忑的臉,沉默了片刻。他沒有直接回答,隻是將顧長生的原話,用最平淡的語氣,複述了一遍。
“少主說,還行。”
庖丁的臉色,“唰”地一下,白了。
福伯頓了頓,繼續說道:“少主還說,肉,有點柴。”
“轟!”
仿佛一道混沌神雷,在庖丁的腦海中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