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氣氛凝重到了極點。
福安聽著皇帝那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的命令,嚇得心驚肉跳,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
他跟在陛下身邊這麼些年,從未見過其發這麼大的火。
他知道,燕國的天,要變了。
“奴才……遵旨!”
福安哆哆嗦嗦地應了一聲,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
他要去傳旨,要去執行這個,足以讓整個燕京城都為之震動的命令。
禦書房裡,隻剩下了霽洪一個人。
他看著桌上那疊厚厚的各種證物,眼神複雜。
有被背叛的憤怒,有被欺騙的痛苦,但更多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清醒和決然。
他想起了在雲州城的那些天。
他扮成乞丐,看到了最真實的民間疾苦。
他睡在破廟,聽到了最振聾發聵的治國之道。
他一直以為,自己這個皇帝,做得已經足夠好了。
他減免賦稅,興修水利,選拔賢才。
可到頭來,他所有的努力,都成了泡影。
他的政令,出不了燕京城。
他的恩澤,到不了老百姓的身上。
中間,隔著一層由貪官汙吏,權臣勳貴,編織起來的,密不透風的網。
而戴宗,就是這張網的中心。
不把這張網撕碎,他這個皇帝,就永遠隻是個坐在龍椅上的傀儡。
“謝寧啊謝寧……”
霽洪拿起那份賬本,嘴角,竟然露出了一絲苦笑。
“你可真是給朕,送來了一份大禮啊。”
這份禮,太重了。
重得讓他心驚,也重得讓他,不得不下定決心。
他走到書案前,提起筆,又寫下了幾封密旨。
一封,是給丞相上官希的。
信裡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讓他安撫百官,穩定朝局,準備迎接一場即將來臨的大清洗。
上官希和戴宗鬥了半輩子,他相信,這個老狐狸,知道該怎麼做。
另一封,則是給遠在雲州城外的,大齊使團的。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在信封上,寫下了大齊靖安伯謝寧親啟幾個字。
他想告訴謝寧。
你布置的作業,我這個學生,已經開始做了。
而且,我一定會做得,比你想象中,更徹底,更漂亮!
做完這一切,他像是抽空了所有力氣,疲憊地坐回了龍椅上。
他知道,從他下達命令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接下來,他要麵對的,將是戴宗一黨,瘋狂的反撲。
整個燕國朝堂,都將陷入一場巨大的動蕩。
但這,是他必須付出的代價。
不破不立。
要想讓這艘破船重獲新生,就必須先經曆一場,足以將它徹底掀翻的暴風雨。
夜色下。
一匹快馬,帶著皇帝的密旨,悄無聲息地馳出了燕京城。
馬蹄聲,踏破了沉寂的夜。
也預示著,一場席卷整個燕國的政治風暴,即將來臨。
雲州城。
這一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獨眼彪和瘦猴,帶著丐幫的兄弟,以及那些被謝寧收編的地痞流氓,如同暗夜裡的幽靈,穿梭在雲州城的大街小巷。
他們手裡,拿著一遝遝剛剛從李德才的親筆信上拓印下來的罪己詔。
他們把這些東西,貼滿了雲州城的每一個角落。
官府的門口,城牆的告示欄,人流量最大的十字街口,甚至連一些大戶人家的門上,都被貼上了。
做完這一切,他們又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在了黎明前的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