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軍,直到即將日落時分,方才來到一座縣城郊外,為不打擾城內百姓生活及秩序,安子言決定於城外紮營,並嚴令非令不得入城,隻是安排軍需官及大夫手持軍令入城采買一些生活必須品和藥品。二人入城後,行事作風依舊,繼續大肆購買創傷藥品及物資,隻待馬車裝的滿滿當當,方才滿意回營。然而麵對大量流出的白花花銀子,軍需官再次皺眉,但想到這些錢花的也不是沒有價值,營中受傷將士近來情況明顯好轉,死亡更是大幅減少,自己參軍十幾年來從未有如此情形,真是天可憐見!至於孫將軍的要求,反正有兩位公子頂著,想到這裡,心思一下子明朗起來,哼著曲兒回到營帳內休息了。
夜色漸漸濃鬱,二人準備休息,帳前哨兵卻跑來稟告,營前到來許多人,求見兩位大人。二人穿好衣服,來到營前,所見所聞令人動容。原來是此地縣令聽聞城外到來一股大軍,且是南下殺賊剿寇的北返傷兵營,懷著滿腔崇敬之情,籌集一車物資,並邀請地方賢達前來慰問受傷將士。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邀請的人愈多,消息傳播的越快,漸漸地縣令大人隊伍身後人越聚越多,一起來到城外傷兵營駐地,他們有的提著籃子、端著盤子,有的推著車子、扛著袋子,有的手上抓著雞、夾著鴨,更有的趕著豬、牽著羊。此情此景,子言深覺應該做些什麼,當即命令全營將士出營,迎接眾位大人及鄉親們的到來。
“鄙人宋德榮,添為本縣縣令,今得知兩位將軍攜眾位英雄至此,與眾位鄉賢特籌集些許物品,以慰各位英雄,聊表心意!想不到鄉親們聞此,紛紛不請自來,還望二位將軍海涵!”宋縣令一邊說一邊介紹道,
“宋大人客氣,安某添為傷兵營主事,感謝諸位好意,吾等內心感動,對諸位亦深為感激,隻是這些東西請帶回吧,何況賊寇肆虐,鄉親們生活艱難,甚是不易呀!”子言施禮道,
“某陳初平,添為傷兵營大軍裨將,安主事所說亦是某心中所想,沿海初經戰亂,百姓不易,何況這些東西都是養家糊口之物,吾等萬萬收不得呀!”
宋大人看向身前兩位年輕人,心下犯難。一位老伯上前一步說道:“二位大人!我等平民百姓啥也不懂,平生隻會種田,閒時養養雞鴨,若說辛苦卻也辛苦無比,有的年月啊,隻能外出乞食活命,誰要咱是農民呢?可說艱難,這世道本就艱難,誰人又不艱難呢。可論及凶險,那比得上將士們親冒矢石、陣前殺敵,要不是你們,我們恐怕早已成為賊寇刀下亡魂、地下鬼,這隻是我們一點小小心意,沒彆的意思,也不是誰逼得,都是自願的,還請收下吧!”
“是啊,是呀,一點心意,收下吧!”
“收下吧!…”
此時,營內士兵走出營帳,紛紛向營門聚攏,見到此情此景,聽到此言此話,儘皆感動不已,內心感激之情,無以言表!畢竟從來當兵吃糧的他們,從未有人這樣敬重過他們,仰望過他們,關愛過他們,他們隻是彆人手裡的刀,揮哪兒打哪兒,用壞了頂多換一把,而今遇到這樣的事情,任誰能不感慨涕零呢?或許他們自己也明白,兵卒不過權力的棋子,除了上司要達成的目標和親人、朋友,你的生死大多無人在乎!身處這一行,就要遵守這一行的規矩。莫說世間殘酷,因為它本就是個利益場,你隻有變得強大,擁有更多籌碼,方能逐步成為自己,否則隻能淪為彆人獲取利益的工具。
人越聚越多,現場氣氛亦是越來越濃重、越感人,安子言知道再也阻止不得了,不過鄉親們的東西還是不能收,除非…除非什麼呢,等價置換?!隨即開口對身前眾人說道:“安某代全營將士感謝宋大人及諸位鄉親父老好意,你們能來,我們深受感動,讓我等知道身在行伍,保家衛國,守土安民,使命在肩,責任重大,生命從此十分有意義!但吾等在軍中,必然要遵規守紀,凡事依軍法而行,因此鄉親們的東西,吾等是萬萬收不得的,還請見諒!”說完子言深施一禮,不待眾人開口,繼續拱手說道:“但鄉親們拳拳之意,吾等若是拒絕,恐傷了一片赤誠之心,因此某決定凡是鄉親們的饋贈,儘皆登記造冊,按市價予以補償,或為糧食、或為銀錢,還望鄉親們莫要推辭、拒絕,讓本官難做!”
“將軍此話,讓老朽等甚是無顏,但軍中既然有紀律,我等亦不願將軍壞了規矩,但憑將軍做主!”
“但憑將軍做主!”“將軍好人呐!”“此乃朝廷仁義之師!”
“嗬嗬,安大人、陳將軍,我們這些就不用了吧!”
“宋大人帶來的自然另當彆論!來來來,大家請!”初平回道,而後吩咐眾將士讓開道路,邀請鄉親們入營。子言則吩咐眾將士繼續做好巡查、警戒,不得放鬆,而後令軍需官將東西整理清楚,給付鄉親們的糧食、銀兩一概不得短缺,此次接受饋贈肉、蛋優先供應傷兵,且自重傷重病者始;隨後來到夥房,告知他們將今天送來的活物全部宰殺,儘快製成飯食,邀請鄉親們一起宴飲,眾人聽後,無不歡欣鼓舞!
回到營中,初平正帶隊陪同宋大人及眾鄉親探望慰問受傷將士,他們大多傷勢較重,縱是連日來不間斷的醫治和護理,雖有好轉,但至今依舊行動不便,隻能躺在床上;更有的斷肢殘腿、渾身傷痕,讓人不忍多看!宋大人見此唏噓不已,鄉親們見之無不禁潸然淚下,真情流露,直歎將士們受苦遭難了!子言見之,繼而轉換話題,邀請眾人來到營中空地,點燃篝火,鋪上稻草,圍坐在地,訴說大軍南下所見所聞及一路戰績,眾人時而憤怒地睚眥欲裂,時而欣喜若狂,待飯菜齊齊端至身前,久違的肉香飄至口鼻,在座之人無不大快朵頤!
夜宴持續到深夜方才結束,初平帶領一隊士兵護送縣令大人及眾鄉親回城返鄉,子言則指揮眾人將營地收拾乾淨,檢查營地安全無虞,確保各項工作穩妥無誤後,拖著疲憊身軀回到營帳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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