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事不可違,需儘快準備,略整思緒後子言取出存放衣櫃中的百兩紋銀外加五十兩存款,懷揣著來到裡正家裡,告知自己不日將前往長安任事,歸期何時尚不清楚,家鄉事宜難以顧及,這些時日多謝裡正提攜,希望裡正另找他人代勞同時照看家人;此前購買衣物的百兩紋銀現交還裡正,另外五十兩存銀算作自己為鄉親們的一點心意。裡正聞此,既遺憾又欣慰,遺憾少了一位勤於事務且心懷仁義的青年幫襯鄉親們,欣慰年輕人能為國出力,將來有個好前程,遂立刻答應下來,並讓兒子立刻喚來陳紹白將銀錢收下。紹白得知子言要走,當即表示為他餞行,裡正聞此當即讓人準備酒菜,當晚眾人於酒席間共同歡送子言。
到家時夜色已深,子言摸黑回到家中,瞧見正堂的燈還亮著,便敲響母親的房門。
“誰呀?”
“母親是我,子言呀!”
“快進來,外麵冷!”
子言進門,發現母親正在油燈下製作棉鞋,看那樣式、大小莫不是給自己做的?埋怨道:“娘,我這不是有鞋穿麼?怎麼還做啊!”
“無事不登三寶殿,有話快說,彆耽誤我做事兒!”
“瞧您說的,沒事兒就不能來看你麼?”
“彆人不知道你,為娘還能不知道嗎?沒事兒就趕緊回去休息!”
“娘親還真是火眼金睛、明察秋毫啊!”子言拉過凳子在母親身前坐下,試著說道:“今天朋友來信,讓我到長安任事,隻是事務繁雜恐怕得數月之久,過年估計也難以回來,所以…”
“所以編瞎話來騙我是不是?”
“額,哪能啊!”
“長安距離這麼近,全力趕路半日可回,你卻告訴我回不來,要去外地避開我這老婆子和相親對象就老實說話,彆拐彎抹角令人不喜!”
子言沉吟片刻,一字一句鄭重道:“就知道瞞不過您,來信說定州府發生叛亂,朋友讓我出任隨軍司馬,協理軍務,而且此事以報朝廷…”
就怕空氣突然凝滯,安母目不轉睛地盯著兒子沉默不語,許久之後方才開口:“什麼時候走?”
“明天!”
“這麼著急麼,不能晚兩天嗎?”
“大後天軍隊便要開拔,時間緊任務重,去了大營還有許多事情需要接洽、處置,因此耽誤不得。”
“你既已決定,為娘也不便阻攔,不過征戰在外,凶險異常,你一介書生又無武藝傍身,切莫跑到陣前。我們家一代單傳,你又未娶妻,萬一發生好歹,我怎麼向你死去的爹交代呀!”說到這裡安母不自覺擦擦眼角的淚花。
“娘親放心!我就是一文官,怎麼會讓我去乾武官的事兒,就是失敗了,您兒子也在中軍後邊,想要跑路肯定像兔子一樣,彆人肯定沒我快!”
母親破涕為笑,“少糊弄我,不過這天寒地凍的發生叛亂,莫不都是苦命人,能少些殺戮就少些殺戮!”
“多謝母親,孩兒謹記母親教誨!”
“明日要走遠路,快些休息去吧!”
“是母親,您也早點休息!”
“好!快回房吧!”看著兒子離開,安母卻並無休息意思,她拉近了燭台,重新添滿燈油,在微光下一針一線繼續忙碌起來。
回到房中的子言亦未休息,而是開始收拾東西,不過翻來覆去,發現也沒什麼可收拾的,不過一兩套棉衣、幾本書、幾兩銀子外加一套文房四寶罷了。在衣櫃頂上取下藤箱,將東西一一疊好放入其中,而後合上蓋子,回床休息。
一夜無話到天亮,談不上睡得好不好,總之睡得不是很踏實。戰爭是要死人的,而且是許多人。之前無論北上還是南下,殺的都是居心叵測、毫無人性的外族人,沒什麼心理負擔和愧疚,可現在麵對的是本國百姓,無論結果如何受傷的總是我們,唉!為什麼要叛亂呢?這不是找死麼!
吃早飯時候大家安安靜靜,子言趁機向說道自己收到來信,有公務需出趟遠門,歸來至少半年以後,自己不在這段時間,拜托各位照顧好家裡,照顧好母親。大家七嘴八舌紛紛詢問,子言深知利害,找理由搪塞過去,答應歸來時多帶些禮物和當地特產犒賞大家;唯獨母親不言不語,吃完飯後便不聲不響回屋了。軍營的人比預想來的要快,朝食還沒吃完便聽到門外傳來的車馬聲,接著便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阿大起身欲開門,卻被子言以飯沒吃完叫住,而自己隻身來到門口,果然瞧見一隊官兵。
來人瞧見子言出門,其中領隊立刻上前行禮:“宣威將軍座下第一旅陪戎校尉張鳳芝拜見大人!”
“秦無炎派你們來的,怎麼這麼早?”
“正是將軍,軍情緊急,我等希望大人早日到達營中,唐突之處還請恕罪!”
“哪裡哪裡!諸位一身戎裝,還請到村後等我片刻,不過你穿上便裝留下,待我安頓家裡,便和你們一起出發。”
“遵命!”
眼見他們離去,子言立刻轉身回屋,告知家人有人來接,自己該走了,大家在家裡都要好好的,莫要與人起爭執,但遇事也不要害怕,有難事便去找裡正,若還不能解決,就書信告知於我。那些學生是帶不了了,你們都是女孩子也不方便,自己已經和裡正商量過,全部到義學去,費用族裡會想辦法解決。阿大似預感到什麼喊著要同去,子言隻好耐心勸慰,家裡一群老弱婦孺無人照看不行,自己是出去任事,又不是衝鋒陷陣,莫要擔心,才把大家安撫。說完這些,來到母親門前告彆,隻見緊緊地關著,知道母親在裡麵不忍相見,隻好隔著門窗道彆,然而裡麵依舊無一絲聲響,心中歎息準備離去,卻突聞房門打開,抬頭望去,母親竟懷揣著一雙嶄新棉鞋來到近前,全力塞給自己,並告誡:注意安全,活著回來。
千言萬語到嘴邊卻說不出口,子言當即跪地三磕頭,而後回到房中提過藤箱向外走去。
放好行李,跨上駿馬,久違的感覺再次襲來,少年熱血顯崢嶸,眾人揚起馬鞭,迎著冉冉升起的太陽,漸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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