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觀者如星，萬境皆夜
“薑晨，薑晨，薑晨……”
遙遠的呼喊似乎隻停留在記憶的最深處，薑晨站在荒原之上，灰黃的天空壓著乾裂的土地，倒塌的樓房斜插在沙土裡，露出的鋼筋像生鏽的獠牙。
幾棵枯樹歪斜著，枝乾像乾瘦的手爪刺向空中。風卷著沙粒掠過柏油路，半截塑料布纏在斷牆上啪啪抽打。
薑晨有一瞬間覺得自己仿佛還在靈境之中，眼前的一切不過是靈境所編造的假象。
但她知道這裡不是。
現在應該是黑水某一個宿主之前所殘存的一絲記憶。
那這是誰過去的記憶呢？
無數聲音從地縫裡滲出來，穿工裝的男人在嘶吼著推倒鋼架，裹頭巾的女人用指甲摳抓混凝土牆麵，還有嬰兒啼哭混著玻璃碎裂的脆響。
薑晨按住突突跳動的太陽穴，不對，她要找的東西不在這裡，薑晨站在肅殺的狂風之中，無數的聲音攜帶著沙礫鑽進她的腦海中。
她抽出黑金殘刀，劃開纏繞在她身上的層層迷霧，踩著滿地碎磚後退，鞋底碾過半截燒焦的日記本，泛黃紙頁上“地堡”二字突然被狂風卷起。
“通風口夾角……”沙啞的男聲混著鐵鏽味灌進耳朵，薑晨猛地轉身。
薑晨的意識一點點探入那位地堡工程師的記憶深處，找尋地堡的構造圖。
找到了！
薑晨將所有的構造圖迅速記下來，就在這時黑色的長影迅速淹沒了她的身軀。
黑水帶來瀕死的痛感是這個人最深刻的記憶。
她看到自己的身軀被黑水侵蝕，灼傷感伴隨著記憶的碎片，像滾燙的岩漿般湧入她的腦海。
身軀被黑水侵蝕，皮膚在接觸的瞬間開始溶解，像是被強酸腐蝕的金屬，發出“嘶嘶”的聲響。
黑水順著她的手臂蔓延，所過之處，血肉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吞噬，露出底下森白的骨骼。她的手指扭曲變形，指甲脫落，指尖滲出黑色的黏液，滴落在地麵上，腐蝕出一個個細小的坑洞。
“不……這不是我……”薑晨的意識在尖叫，但她的喉嚨裡隻能發出卻是低啞的男聲。
她的視線開始模糊，眼前的景象像是被一層渾濁的液體覆蓋，扭曲變形。她看到自己的手臂上鼓起一個個膿包，皮膚下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像是無數細小的蟲子在啃食她的血肉。
突然，她的胸口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她的體內生長。
她的肋骨被撐開，皮膚撕裂，露出底下蠕動的黑色物質。那東西像是某種未知的生物，表麵覆蓋著黏稠的液體，散發著刺鼻的腐臭味。它的形狀不斷變化，時而像是一團扭曲的觸手，時而像是一張布滿尖牙的巨口。
薑晨的呼吸變得急促而紊亂，她能感覺到那個東西正在她的體內紮根，試圖與她的血肉融為一體。她的意識開始模糊，眼前的景象逐漸被黑暗吞噬。
這些不屬於她的記憶，正以一種近乎暴力的方式，強行擠占她的意識。
實驗床上的金屬軟管突然收緊，薑晨抽搐的右腿撞得支架哐當搖晃，冷汗順著脖頸流進鎖骨的凹槽裡。
“怎麼會這樣？”陳一末按住薑晨的手臂，以防她劇烈地掙紮，弄傷自己。薑晨蒼白的皮膚下浮起蛛網狀的青紫血管，像有什麼在皮下瘋狂遊走。
愛麗絲站在一旁，美麗的眼睛閃爍著冷光，默默注視著實驗床上臉色近乎透明的女孩。她的聲音平靜得近乎冷漠：“她的身體是最好的容器，這些過往的生命，正爭先恐後地想要占據她。”
……
薑晨支離破碎的意識在黑色的液體中流動著著，這比她在靈境之內的任何一次訓練都更加可怖。
黑色的液體黏稠而冰冷，順著她的指尖滲入，像是無數細小的蟲子在啃噬她的神經。
耳邊充斥著嘈雜的聲音，有的像是金屬摩擦般刺耳，有的低沉如呢喃，還有的帶著哭腔，斷斷續續地哀求：“把身體……給我吧……求你了……”
她閉上眼，睫毛微微顫動，像是試圖擋住那些無孔不入的低語。麻木的意識如破布一般被這些黑色的意識所撕扯著。
忽然，記憶深處的一段對話浮現在她的腦海中，像是一束微弱的光，穿透了厚重的黑暗。
“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假如……有一天我會不會醒不來……”薑晨的聲音很輕。
她的目光落在花圃中，血紅色的薔薇在風中輕輕搖曳，花瓣邊緣泛著一層淡淡的金邊，像是被夕陽鍍上了一層薄薄的光暈。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角，指尖有些發涼。
周景明站在她身旁，目光深邃而沉靜，仿佛能穿透她內心的每一絲波動。
他的視線順著她烏黑的頭發滑下，最後停在她微微低垂的眼睫上，眼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憐惜與溫柔。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是從遙遠的夜空中傳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阿晨，你不會的。”
薑晨愣了一下，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指節微微發白。她低下頭，聲音幾乎湮沒在風裡：“我沒你想象得那麼厲害……每次都能從靈境中走出來。”
周景明輕輕歎了口氣，抬手拂去她肩頭的一片落葉，“阿晨，”他的聲音很輕，卻又清晰得仿佛就在耳畔，“靈境中的一切，錨點都在於你。你是觀星者，而萬境不過是長夜。”
薑晨的呼吸微微一滯，耳邊嘈雜的聲音忽然變得遙遠。她用力閉上眼睛，默念著那句話：“觀者如星，萬境皆夜。”
周景明的聲音像是溫暖的潮水，將她從黑色的漩渦中托起。她的意識逐漸清晰，像是從深海中浮出水麵，呼吸重新變得平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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