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溟骨橋儘頭鏽苔蔓延,白靈指尖撫過玉髓橋麵,星紋暗澹。男童蜷在她肩窩,胸口蝶蛹裂痕沁出青金色漿液,似張雲海殘魂與孽苔廝殺的痕印。
“先生血骨在燒灼……”男童突然攥緊白靈衣袖。玉橋上三百六十五座石龕同時震顫,渡厄金珠殘片在苔網纏繞中滲出黑色膿脂!汙脂倒映天穹異象:萬丈高空的琉璃天諭壁上,光紋如蝗群掠過:
江麓吞玉鱗散魂溺冥瀛
命燈焚滅疑雲深
光壁映照的深淵黑水中,一襲素白道袍的身影正被濁浪吞沒。修士腕間纏繞的辟邪水玉絛明滅不定,頸後赫然烙著蝕骨毒尊的碧斑菌印!
“虺尊在齧魂!”白靈脊骨間玉髓經絡暴亮——江麓沉溺的冥瀛黑水,分明混著蝕髓菌絲分泌的腐神膿漿!漂浮藥渣的濁浪深處,十萬張被虺毒蝕穿的青麵撕扯其元神,每張臉孔皆是曾經追隨他的“玉麟郎君”模樣!
男童嘔出帶刺的碧血。蝶蛹裂口迸開,殘翼滄溟蝶猛撲向天壁,蝶翼觸及冥瀛黑水的刹那,江麓下沉的軀體竟泛微光——其左手緊攥的渡厄傳燈法器頂端,一粒熒藍星砂刺破膿海!
“是醫聖的渡厄種!”白靈劍指劃開橋麵苔鏽。玉髓橋基裂處,當年沉入蒼梧澤的辟浪綬殘片衝天而起,纏縛渡厄傳燈的瞬間,星砂轟然炸裂!
冥瀛上空照見江麓塵封往事:
暴雨夜跪在銅鑼灘碎礁上為老者施續脈術,掌心被粗礪石麵刮出白骨;
將法會所得煉為三千驅邪銀鈴,懸於貧民窟的殘簷斷瓦;
被譏為“癡肥道癡”的雪夜,獨自在丹房對銅鏡習練稚童最愛的引靈手訣,血汗浸透十二重道袍……
“蝕髓菌早已蝕入人心。”白靈凝眸冷笑。青綃廣袖卷起橋苔,汙濁苔絲在她掌心凝作三根噬魂毒針——正是虺尊以江麓所受萬千穢言淬煉的「舌劍刺魂針」!
毒針射向星砂之際,男童胸前蝶蛹轟然炸碎。新羽滄溟蝶銜著半顆渡厄金珠貫入天壁,金芒映透江麓緊閉的眼瞼——
“魂兮歸來!”蝶翼撲打其僵冷的眼皮,“汝救之幼童候於橋畔!”
江麓睫羽劇顫。纏身的菌絲突燃青焰,焰中映出張雲海骨舟沉淵之景。
“凡心尚跳者……”溺魂喉間擠出嘶鳴,“皆可渡!”
渡厄傳燈爆裂!
星火裹挾所有善念殘影衝霄,冥瀛沸騰的汙浪驟凝為玄冰。天諭光壁寸寸龜裂,焚儘的光紋灰燼裡浮出十萬玉麟郎君祈念凝成的新讖:
以身飼浮遊
碎骨照夜航
玉橋鏽苔應聲剝落。白靈垂掌——三根舌劍刺魂針已熔作青金鑰,正緩緩旋入男童胸前蝶裂之孔。
滄溟蝶自江麓眉心銜珠歸返,翅尖沾著熒藍星火點燃的血露。橋下凝固的腐海深處,虺尊咀嚼新骨的聲響漸沉,某種比蝕髓菌更晦暗的存在正掙破桎梏。
玉蛭齧心
滄溟蝶翅尖熒藍血珠墜落橋麵時,整座骨橋驟然蒸騰青煙。橋眼處剝落的苔鏽下浮出千萬張人臉,皆是江麓沉溺時撕扯他元神的玉麟郎君麵容。此刻這些曾熾烈傾慕他的麵孔扭曲如蛭,口器開合間噴吐墨綠濃霧——霧中沉浮著半融化的渡厄傳燈殘片!
“善念凝魂燈,惡念蝕骨蛭……”白靈足尖碾過橋麵星紋。男童胸口的青金蝶鎖孔忽地湧出血絲,三根舌劍刺魂針熔成的鑰匙在鎖芯瘋狂旋轉,絞出簌簌玉屑。
幽冥海凍結的玄冰猛然炸裂!冰層下鑽出十萬條背嵌星斑的屍虺,蛇首竟頂著玉麟郎君燒焦的頭顱,蛇身纏繞著江麓被撕碎的道袍殘片。群虺竄向骨橋的速度遠超濁浪翻湧,蛇吻觸及橋基的瞬間——
“喀嚓!”
橋尾石龕崩出裂痕。嵌在龕中的渡厄金珠殘片竟如活物般跳起,珠芯射出汙濁光束照向群虺!光束裡浮現當年貧民窟簷角的驅邪銀鈴,此刻鈴舌卻化作吮吸腦髓的針蚴!
男童痛嚎蜷縮。蝶鎖孔噴濺的青漿落到近前屍虺頭頂,那頂著焦顱的虺蛇倏地僵直。焦黑天靈蓋中鑽出半枝乾枯的燧皇草,草莖裂開九節中空的骨管,管孔嗚嗚吹出幽冥海的腥風。
風中裹挾著江麓最後的執念殘響:
“某願焚魂燈,照汝等……歸岸……”
虺群驟然暴亂!半數屍虺突然扭頭撕咬同類,焦顱在蛇身瘋狂擺動間甩脫,露出內裡新生的蒼白骨麵——竟是被江麓救過的幼童相貌!兩派虺蛇絞纏啃噬,冥瀛冰海碎塊如琉璃巨刃墜向橋麵!
白靈青袖翻卷向上疾劃。滄溟蝶群自橋骨飛掠而出,翅翼磷粉粘合下墜玄冰。七千枚玉針從她袖底激射,針尖牽引著磷粉凝成巨網——
嗤啦!
冰刃擦著巨網邊緣斬落,削去半截橋身石龕!三萬渡厄金珠碎片暴雨般傾瀉,碎片割裂群虺皮肉,珠內封存的醫聖仁心化作金刺紮透蛇軀!
屍虺血漿濺染骨橋星紋。玉髓橋麵如同浸泡在沸騰血池,紋路浮凸成張雲海伏案撰寫《瘴癘備急方》的剪影。血影手掌拂過之處,群虺撕裂的傷口竟蠕動著生出肉芽——肉芽卻是扭結的碧綠菌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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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善渡惡,惡養更惡!”白靈玉指猛扣男童後心。蝶鎖孔鑰匙硬生生逆旋三圈,鎖芯爆出刺目青光!
青光貫穿血影手中的藥方。墨字浮空暴漲為「噬師蟲」,蟲首口器裂作三瓣,每瓣內嵌著江麓被辱罵的穢言篆文:癡肥、偽道、竊天運!蟲群撲向藥方原稿,啃噬聲響竟與虺尊嚼骨聲同頻!
藥方字跡在蟲噬中消融重鑄。白靈看清新浮字跡的刹那,眉心玉髓經絡儘墨——
“渡人者飼虺”
“焚燈者成燭”
男童胸前蝶鎖轟然炸開!滄溟蝶拖著焦糊的半截翅翼衝出,直貫江麓殘魂所在的屍虺骨麵。蝶翼觸及孩童蒼白麵頰的瞬息,其眉心猛然迸開星瘴蝶才有的晶狀複眼!
“殺了我……”幼童複眼流淌血淚,“被恩公救過的身體……正在喂虺卵……”
七萬玉針凝成的巨網突然熔為赤紅鐵水,潑向交戰的虺群!江麓執念化成的善念虺哀鳴著消融,被毒菌寄生的惡虺卻裹上滾燙鐵甲——整座滄溟橋在鐵液澆灌下化作巨大的虺卵烘爐!
白靈踏著融化的橋骨躍至半空。青綃衣裾翻飛如垂天斷雲,映出烘爐中十萬玉麟郎君熔鑄的駭人圖景:
江麓的殘魂被釘在爐心,噬師蟲群正嚼碎他最後半縷善念填入虺卵胚囊;
男童胸口的蝶裂處探出菌絲觸手,纏住江麓的腳踝拖向更深處;
唯有一隻滄溟蝶在鐵雨中燃燒,翅翼灰燼不斷拚出張雲海續脈手的殘影……
虺卵突然發出搏動。
搏動聲裡混雜著三個聲音:
玉麟郎君的譏笑嘲弄;
幼童複眼的哀泣血淚;
滄溟蝶焚翅時的無聲呐喊——
橋體徹底坍落的前一刹,白靈並指剜向自身玉髓脊骨。
一節瑩白骨刺帶著冰藍髓血破體而出,直插烘爐核心!
血髓遇鐵即凝,竟在焚天爐火中結出一枚顛倒的玉繭。繭殼包裹住江麓殘存的左掌,掌心跳動著當年他替垂死老丐續脈時,沾在指腹的粗礪砂礫。
虺卵搏動戛然而止。
某種比仇恨更堅硬的東西,
正在惡火深處生出冷光。
冷燼繭
虺卵烘爐熔鑄的滾燙煙柱裡,一枚霜色玉繭倒懸如鐘。繭殼表麵的冰紋酷似江麓被辱罵的穢言篆文,但字跡皆被逆刻——癡肥二字化為「山玄承露」,偽道轉作「素心非相」,竊天運反寫「掌燈竊光陰」。
白靈懸立赤煙中,青綃衣擺燒灼出破洞。剜骨的血洞深處浮起張雲海《瘴癘備急方》殘頁,紙頁上墨化的噬師蟲群正在啃噬「玉蛭齧心」四字標題。
“以穢言為殼,護爾殘掌三年。”她彈指叩響玉繭,繭內江麓的左手突然抽搐——粗礪砂礫在掌紋裡遊走如活蛇,擊打出當年貧民窟簷角驅邪銀鈴的碎響!
鐺!鐺!鐺!
聲波震塌爐壁半尺。血鐵澆鑄的虺卵外殼猛然裂開蛛網細紋,卵內盤踞的十萬惡虺同時暴怒!頂著幼童骨麵的蛇首突然撕裂下顎,喉管噴出浸泡過舌劍刺魂針的膿血——
“恩公……快走……”幼童複眼飆出血泉,卻仍在操控虺身攻向玉繭!
膿血觸及玉繭的瞬息,霜殼表麵逆刻的篆文陡然放光!穢語轉化的玄奧符文浮空成陣,將毒血凝成八十一根黑冰棱柱,倒插在烘爐八方柱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