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詢問,其實大概是忍不住在渴望傾訴。
這一刻,莫識竟意外地在他身上看見了自己曾經的影子:敏感、脆弱,積攢情緒到達崩潰的臨界值,隻待傾頹,再也無力束縛著隱忍不發。
路其安需要他。
而且是明確得不能再明確的需要。
心跳突然變得極快,要跳出胸腔般鼓動,莫識感到不知何處升騰起的悸動情愫,太微妙,驅使他回抱,軟下聲嗓語氣,像年長者在哄傷心的孩子:“如果你想說,我就想聽。”
“所以說吧,我會一直在這裡。”
溫情令冰雪消融,暖意融融蓋過耳畔真切風嘯,仿佛驅走了嚴寒,召來春日,新芽萌發破土,草木苒苒蘇生。
如果全部坦白,是不是能將罪孽一筆勾銷,借春天獲得新生?
從猶豫到組織好詞句開口,路其安用的時間很短,他不敢放任眼淚積蓄,於是急著闡述,語速都比平日略快。
塵封已久的往事緩緩剖解,帶出淋漓的、流不儘的血。
路其安沒撒謊,可實在不算誠實,他刻意隱去了太多信息。
比如說,沒有人能想到,路修離其實是他的孿生兄弟。
同卵雙生子,不光體內淌著相同血脈,連樣貌都肖似,看著彼此像在照鏡子。
他們幾乎同時降生,分不清誰更早兩分鐘,也在十二歲的同一個冬日遭遇綁架,綁匪出現的前一刻,兄弟倆還在天馬行空討論夢想。
路修離眼眸很亮,笑起來時頰上會出現一對酒窩,那是他與孿生兄弟最不同的地方:“以後我想成為大明星,你們就能在電視上看到我啦!然後…嗯,我要給每個人寫一首歌。”
爸爸、媽媽,大哥,還有弟弟們。
掰著手指把家人念叨了遍,最後數到自己,指尖剛彎下,不知自何處出現的陌生男子大跨步上前,一把製住正認真聆聽的路其安。
倆小孩自幼生活在保護傘下,初遇惡人皆是愣神。路修離懵懵發問:“您好?有什麼事情嗎?”
路其安本能地想把陌生人推開,發覺根本拗不過,成年男性力量強悍,攥著他的肩骨,疼痛火辣辣蔓延。
雖瞧不清背後人麵孔,卻能隱隱感到森森寒氣,落在他們身上的目光絕對不懷好意。
察覺到異常並沒有改變結局,路其安第一次感到無力——
幾位保鏢想必是提前被買通,趁亂摸走他們攜帶的通訊設備,遠遠站著漠視。
周圍人不少,孩童的呼救曾吸引來許多目光,可綁匪舉止溫文爾雅,惺惺作態向圍觀者道歉,說是家裡小孩鬨脾氣離家出走。誰都怕多管閒事會沾身腥,當然不會再關注。
他唯一能做的是拖延時間,讓路修離去尋求幫助。
或許雙生子之間的確有些心靈感應,兩人仿佛共用思維方式,
路其安想法剛出,就見路修離深吸一口氣,拔腿往人群最密集處跑,身影混入擁擠之中,很快消失在視野範圍。
被綁架的全過程,路其安都保持著冷靜,他記得自己怎樣被強行塞入車後座,黑布蒙了眼,雙手捆在身後動彈不得,隻能憑其他感官判斷行程距離。
車輛平穩停下,苦鹹冽風迎麵襲來,是海風。
有人拽他登船,波濤帶動甲板搖晃。直到走進房間,才有人摘掉蒙住他眼睛的布條。
環境昏暗不難適應,路其安迅速環顧一圈,辨彆出這大概是個倉庫,領他來的綁匪反鎖了房門,倉庫內沒有其他人在。